001 黑店抢客

二零零三年一月一号，刚好是我十五岁的生日。

        原本应该在家好好享受生日晚餐的我，却在下午提着行李独自一人上了由四川开往广东的省际班车，前往广东找我几乎没有印象的父母。

        小时候我一直跟着外公长大，家里有四个小孩，一个外戚表妹，一个亲表妹和一个表弟。

        后来在我念初二时，因为我表妹被一个叫周宏的男同学欺负，于是我差点将周宏的耳朵给咬了下来。

        为此我被学校劝退了，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我觉得我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广东的父母得知后，通知我外公将我送过去，可我外公年岁太大，加上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照顾，所以只能我自己带着地址前往未知的广东。

        刚上车的我是兴奋的，从未远行的我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可当车开始翻越秦岭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小命完全掌握在司机的手上。

        贵州境内有段路，名叫七十二道拐。顾名思义，这条路总共有七十二个弯，弯多且急。几乎车头在前面的弯，车尾在另一个弯上。

        整条路修在倾斜角超过六十度的秦岭山坡上，所以在车辆行驶过程中，从靠山边的车窗往下看，感觉自己是腾在半空中的。

        当天行驶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多，到达山脚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路边有交警执勤，以杜绝疲劳驾驶为由，将我们的车拦了下来。

        车停在路边的露天广场上，广场上有很多大巴车和货车，小车倒是很少见。

        停好车后司机以下车吃饭为由，强行将车上的所有人都赶了下来。

        当时我很不解，有几个在路上吐得不省人事的妇女也被司机强行拉了下来，美其名曰让她们多透透气，车内要做清洁卫生。

        跟着司机就带着我们往前方不远处的饭店走去。饭店一共有两家，一家名叫川香渝府，另一家叫贵州远途客运服务站。

        司机领着我们打算往川香渝府去，可在半道上杀出几个彪形大汉，拦住我们的去路，要求我们去隔壁贵州远途客运服务站吃饭。

        可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川香渝府里突然冲出几个壮汉，手中拿着扁担棍子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壮汉单手举着扁担遥指跟我们说话的几个人，大喊道：“你们他妈的想干嘛？啊！抢客是吧！妈的找死，给我滚边去！”

        “抢什么抢，这快地是你家的？客人要去哪家那是他们的事，关你什么事！”原本拉我们的贵字头饭店的大汉回应道。

        “是吗？你他妈没长眼睛？看他们的路线摆明是往我家走，你拦下来不是抢客是什么！给我让开，不然抽你信不信！让开！”扁担男说着说着走到近前，手中的扁担几乎抵着对方的脑门吼道。看那架势，只要贵州店的人不让，立马就会砍上去的架势。

        “妈的，想打架是吧，我他妈还怕你，兄弟们，给我抄...”贵字头的大汉话还没说完，扁担男手中的扁担向前一送，直接撞得大汉头往后仰。之后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扁担一收，一甩，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半圆，照着贵字头大汉的脖子砍去。

        这番变化太快，别说他人，就连我们站在场外看的人都没想到扁担男说打就打，完全是下了死手。

        可贵州字头的大汉也不是吃素的，眼看对方的扁担带着劲风朝自己砍来，身子一侧躲了过去。紧接着往地上一滚拉开和扁担男的距离，然后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汉手中闪着寒光。

        “给我抄家伙，今天不搞死两个人，我他妈不信肖！”自称姓肖的贵字头大汉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怒气吼道。

        他身后的人哪用他提醒，早在变故一起，马上从身后抽出了砍刀握在手中。

        随着两边的阵势拉开，带领我们的司机自觉的往后退了退。而在我身边的几个大人低声议论道：“看来免不了一场火拼呀，有戏看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前方传来吼叫声，接着就是刀碰到棍子的声音传来。

        连忙看去，场中已经乱成一团，双发一言不合便厮杀起来。

        这下不得了，我哪见过这种阵仗，紧张的往后跑去，这不叫打架，这分明就是战场。两方的人都向对方下死手，看来他们之间积怨已深。

        我们的司机好像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很淡定的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火光映出他胡子拉碴的脸，随着他吸烟的动作明灭不定。

        挥了挥手道：“走远一点看哈，刀棍可不长眼。等他们争赢了，我们再吃饭！”说完叼着烟往后走去，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我看着这种场面心里很紧张，简直给那场中火拼的人震撼了。刀刀往对方的要害砍去，而扁担男那边也不弱，用手中的扁担棍棒接招。每隔一会就会听到一声声惨叫，空气中开始弥漫血腥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停车场外面不远有交警，离这里也就两三百米远的距离，难道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

        这场战斗持续了约莫五分钟，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这短短的五分钟，就让现场留下了大片血迹，以及几个人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场战斗赢的人居然是手拿棍棒扁担的那伙人，原本的五个，还剩两个站着。身上几乎都挂彩了，正血流不止。

        司机履行了他的承诺，带着我们朝川香渝府饭店走去。而那两个大汉很淡定的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将手臂上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下，跟在我们后面往饭店走去。。

        我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种事。那种血腥惨烈的画面深深震撼了我的内心。

        呆呆的跟着大部队往饭店走去，可饭店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服务员站在一排排的菜品前拿着勺子等待询问他的人。偌大的餐厅里落座很多人，嘈杂的人群似乎在谈论刚刚出现的火拼场景。可他们的言行完全是将其当做了饭后的谈资，对两方的死伤完全不在意。

        菜是大锅菜，大多数都冷了，但收费很高，一份两素一荤的饭菜收费二十圆，可这还是最低的。

        我下车的时候走的急，身上没带钱。记得我上车时，我外公嘱咐我要把钱藏好，怕路上会有人偷。于是我自作聪明的将钱压在了卧铺床位的垫子下，下车的时候忘了带。

        于是我只能站在人群中看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的交钱，打菜，落座。

        和我一样的人不在少数，那几个在车上吐了的妇女正坐在靠窗的凳子上，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扶着桌子，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正好我也没有胃口吃饭，于是和那几个妇女坐到了一起，看着她们苍白的脸，很想上前问问她们，既然知道自己晕车如此厉害，为何还要不辞辛劳前往那么远的广东？

        可我终究没有问出口，我找不到适合的话题作为开头。

        原本以为我会这样一直坐到司机出现，然后躺在车上睡一觉。可没一会来了个中年壮汉，他手中拿着菜单走到我们面前，将菜单往我们面前一晃道：“几位怎么不吃饭呢？我们这里有各种炒菜，要是大锅菜不合口味可以试试点菜，看看想吃点什么。”

        “我们不舒服，不想吃饭。”一个病态的妇女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那怎么行，这人是铁饭是钢嘛。不吃饭哪能行，身体不舒服就更应该吃点东西了，不吃哪能有力气呢？”中年人笑了笑，指着手中的菜单接着道：“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们点点清淡的怎样？”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们吃不下。”妇女再次开口，苍白的脸色居然出现一抹求饶的表情。

        我看着不明所以，正想着既然人家不想吃饭，大汉怎么还不依不饶呢。

        可就在这时，原本带着笑意的大汉突然凶狠起来，将手中的菜单往桌子上一摔，吼道：“吃不下也要吃！就算不吃也必须交钱。进了店不吃饭哪有的道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我一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汉就开始伸手要钱道：“不管吃不吃，一人最少二十块！不给都不行！”

        经历了刚刚火拼场景的，彻底呆了。这究竟是吃饭的饭店，还是黑店啊？

        这种为争抢客人，强行买卖的行为，我只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只是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的有，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以至于我开始怀疑我不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而是活在影视剧中。

        “我们又没有吃饭，凭什么要给钱？你们这什么黑店啊！还有没有王法！”这时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漂亮女人站了起来，质问道。同时说出了我的心声。

        “王法？我只知道你们进了我家的店，就必须给钱，不论你们吃不吃饭，踩了我家的地板你都得给钱!我再警告你们一次，再不乖乖掏钱！不然我可对你们不客气了！”说着大汉就撩起袖腿，一脚踏在凳子上，凶狠的目光从女人身上开始，一路从我们身上扫过。好像饿狼一样，只要我们反抗，立马就会扑上来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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