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预谋

没一会，李果将收来的“保护费”系数交给了一直守在门口的龙哥。

        龙哥拿着那厚厚一叠的零钱在手上拍了拍：“会不会少了点啊！啊果，你这个班级老大看来是不想当了啊。”

        “龙哥，刚刚收钱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大多数的人都交了，不过没那么多你是看到的。总不能让当兄弟的我贴钱吧。”李果不满道。

        “你们班上一共有五十二个人，虽然你龙哥我成绩不好，但也知道应该是两百六十块钱。除掉你那几个兄弟和花姐及她的男朋友，还有两百三十块。这里充其量也就一百二三，所以剩下的就要靠你想办法咯。做老大的肯定一视同仁，其他班级都交了这么多钱，就你们没，有点说不过吧。”龙哥说到李小花的时候朝着我看了看，眼神中满是轻蔑。

        李果还想说什么，可龙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很看好你，别让我失望哈。两天后，剩下的该补齐的补齐。”说完也不等李果回话，手一扬，带头往外走去。

        这时我们的班主任刚好进来，撞了个正着。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可龙哥耀武扬威的将手中的赃款在班主任眼前晃了晃道：“张老师早啊，你们班的学生不大听话啊，您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说完扬长而去。

        我被他嚣张的气焰给吓了一跳，在我的理解中，所有不听话的学生，多少在老师面前都会有些收敛，可他完全没有将老师放在眼里，究竟是谁给了他这种嚣张的气焰。

        班主任不但没有对龙哥的嚣张感到温怒，反而面无表情的走进教室，当一切没发生一样翻开课本开始讲课。

        后来我才知道，这所学校里几乎都是民工的子女，所以能在这里听到各种口音的普通话。绝大多数都是随着外出务工的父母来这边读书的，这种学生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无依无靠，一点所谓的根基都没有。

        而那个龙哥却是本地人，据说还是这一片区很牛的人物。父母本身就是出名了混混头子，公办学校不收他，于是他家里才送他到这种民办学校读书。

        没想到他在这里如鱼得水，没有任何人敢惹他，学校对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用小胖的话说：“学校收钱发证，至于你读不读书完全看你自己。别指望老师对你负责，他们只是拿着基本工资的务工人员，说白了也是一个打工的，你学习与否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只要你不在学校闹事，没人会管你。”

        我完全没想到这所学校是这样的情况，但转念一想，发生这种情况也算正常，一所以圈钱为目的的学校，对学生能有什么样的关怀呢？或许不单单是H市，广东地区大部分民办学校都是秉承这种态度。

        这不知道是国家的悲哀，还是我们的悲哀。

        父母不远万里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为这个城市的建设添砖加瓦。

        不能对父母尽孝，不能享受陪伴孩子成长的乐趣。不能享受这个城市的所有福利待遇，然后还要花更多的钱，将随行的孩子丢在一个只为圈钱的学校里，接受不正常的价值观。这种情况究竟是谁造成的？

        或许很多人会说，他们做出这种选择是他们的事情，在得到更丰富的劳务报酬时，就意味着要失去很多东西，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真的是这样吗？

        我的脑海里再次回响起老家的班主任对我说的话：“规则，所有地方都有规则。只有你按照这个规则行事，你才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摆在我面前的规则有两条，这两条反倒不是校规校纪。

        这两条分别是：保持沉默，做一个任由欺凌，却能在各种不公平待遇下安然度过初中生活。

        另一条是：打破一切壁垒，成为站在这座塔尖的人，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我不知道我该选择哪一种，就我的性格而言，我理所应当的该选择第一条。但骨子里不愿过得如此窝囊的我，真的能忍受这种欺凌吗？

        其实在李果将钱交给龙哥时，我就看出来他心里所想了。

        一开始他就对龙哥找他收班级里的保护费表示抵触，只是这种抵触表现的并不强烈。

        他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出力不讨好，得罪了班里所有人不说，在龙哥那里也捞不到任何好处。

        在李小花站出来为我不平时，她说的话深深刺痛了李果的心。这种反应不需要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能在全班同学的议论下，还保持这一颗淡然的心。除非他完全不在意脸面。

        论证这一点是在中午放学后，我去厕所的时候听到李果和张强等人在说话，他们的谈话内容印证了我的想法。

        “这他妈的林龙，成天装在我面前装，要不是他老爸，我早他妈看他不顺眼了！”李果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的出来他很愤恨。

        厕所里有很浓重的烟味，想必他们正躲在里面抽烟。

        “谁叫人有个牛逼的老爸呢，能忍就忍了吧，不然还能怎么办？斗又斗不过他。”因为李果的话，张强的声音显得有些颓废。

        “什么叫斗不过，妈的真要单练，我让他一只胳膊都能撂倒他。”李果很不赞同张强的说法，愤恨道。

        他这话说完，回应他的是沉默。我在外面听得真切，对李果的话毋庸置疑，就体格而言，那龙哥真不是李果的对手。

        “不行，这口气我一定要想办法出了，妈的，他算哪根葱！”李果愤恨着一拳砸在厕所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有什么想法？”

        “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三哥，只要能说服他，我一定把林龙干趴下。妈的，居然叫我自己想办法弄钱给他，草！当我是李果什么人！”

        “三哥能听你的嘛，我看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怕死就别跟着我，不过要是被我知道你去告密。我搞不过林龙，肯定搞得过你！”

        “谁他妈要告密了！靠！”张强这句话说完后，彻底陷入了沉默。没一会他们便从厕所走了出来，看到我在外面的走廊上有些意外，但也没把我当回事。

        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三哥究竟是谁，但听李果的口气，这个三哥一定是有能力跟林龙老爸对着干的人。他的目的是得到这个三哥的支持，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才敢跟林龙叫板。

        就在这时，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我想选择第二个规则，做站在塔尖制定规则的人，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消失了，就我这样一个被人当做笑话的新生，他们会听的我话吗？于是这个想法被我暂时压住了。

        刚走到饭堂时，遇到了李小花。看到她我立马拿着饭盒躲得远远的，可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到了。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道：“你也在学校吃饭啊？”

        我表情不自然的点了点头，不再看她。安静的拿着饭盒开始排队等打饭。

        “你老家是哪里的？我是湖南的。你住哪里啊，今天多大了？”李小花完全不在意我无视她的态度，开始丢出一大堆问题。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好在没人关注我们。

        赶紧扭过头小声道：“花姐，我错了，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还有，我想安静的吃饭，不喜欢说话。”

        “啊？你说什么？”李小花不知道是真没听清楚我的话还是装的，声调故意提高了一个分贝，探出她肥硕的头往我的脖子靠来，问道。

        被她这一问我吓了跳，只觉得后脖子莫名奇妙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别开了头，不在理她。

        李小花还是不依不饶，用手指开始戳我的肩膀，小声道：“干嘛不说话？”

        我实在不想跟她有过多的纠缠，只好拿着饭盒灰溜溜的跑了，到饭堂外的墙根蹲着发愣。

        可实在没想到，李小花竟然端着两盒饭菜走到我跟前，将其中一个印有卡通图案的饭盒递给我。

        我看着她认真中带着笑意的大饼脸，好像在说“不用谢，快趁热吃了吧。”

        我被她弄的一点脾气也没了，盯着她看了半晌，脑袋突然出现一个问题：如果现在不是李小花，而是班上那个班花骆翠梅会怎么样？估计我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所以这个世界，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抛开外表不谈，李小花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或许正因为她外表不漂亮，所以心地反倒变得善良。只是她的这种善良，在她想帮助的人眼里，只有厌恶。

        她保持着递给我的姿势好一会，我见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终究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饭盒。

        心里想着，我许为在同学眼里本就是个笑话，还需要在乎更多的嘲讽麽？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风言风语在多一点也无所谓。

        想通了这一点后，礼貌性的向李小花道谢，然后两人就那样蹲在墙根吃起了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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