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夜深,月色影影卓卓着煞是好看。

        但在温客行眼里,月色却是不及屋里一人半分撩人。

        晚上,他提了佳酿,吩咐了佳肴,原本想着能与佳人痛快淋漓畅饮一番后,本是该顺水推舟地倒在一屋,促膝长谈,方才不负这长夜漫漫。

        如此良辰月色,有如此良人作伴,更是千古幸事。

        可令温客行怅然的,却是这人竟是个最会扫兴的主儿。酒喝完了,菜吃完了,吟诗作词完了,气氛到了最高处,却戛然而止把自己赶出了房门,真是惨绝人寰毫无人性。

        “阿絮,你瞧外头都这么黑了,你就放心得下我一人自个儿走回屋里嘛?”

        话都没讲完,门就砰地关上了,就没留下那么片刻让我们温孔雀撒个娇讨个饶。

        片刻,屋里才传出似乎带着那么点轻笑的话音来。“你要是个黄花大姑娘啊,那我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阿絮?阿絮?”又是不死心地去敲了敲那人的房门。

        “闭嘴。”

        两个字就如同从屋里头直接丢出来的般砸在温客行的身上。

        ……

        原本月下两人,美酒佳肴,如今就剩着温客行一人对着这若若的月光呆滞着。

        他自是心有不甘。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今个儿怎么的也是要去阿絮的床榻上躺上一躺,才不负这月下|风|流。

        温客行就站在中庭的小院里,等到将近快丑时时分,蹑手蹑脚朝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走去,侧耳听着里头再没一点点声音后,便宽下心来。

        一个轻功一下落到房顶上,上头砖瓦并不牢固,轻踩着都咯吱咯吱地出声。

        他似乎连呼吸都放慢放轻了,上头有个不大不小的天窗,前些日子与阿絮上来赏月喝酒的时候,差些踩空,还来了场戏本子里头俗套的桥段。

        这时候这小窗子竟是派上了大用场,本是拿着砖瓦虚掩着盖着,温客行蹲下小心着挪开了砖瓦,阿絮的睡颜便正巧展露了出来。

        月光洒在美人的床榻之上,温客行竟是一下子看得被勾去了魂。阿絮竟是连睡觉都如此这般好看。

        他自诩是个正当途径,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举。

        片刻,他便从窗户进了屋里。

        小心着靠近床榻,他蹲在床边,凑近去看床榻之上的那人。他生的真是可人,可脸上却被他提过的内伤折磨得没有一丝血色,但却仍保持着原有的清秀。

        看着周子舒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温客行也想起来了他曾经说起的内伤未愈。可方才与自己喝酒时分,他还未如此这般憔悴,可是旧伤反复了?

        想到这儿,温客行有些急了,可他知晓若是自己一搭上他的脉,阿絮定是一下便是醒来了。

        暂且不讲他原本便睡的浅,就是天窗之主原本的警觉性,能支撑到自己无声无息地偷摸进来已经是很好了。

        于是,温客行便杵在床边,瞧着床上之人,愁眉苦脸着不知如何。

        其实温客行还是小瞧了这位天窗之主,其实自他挪那第一块瓦片时,周子舒便已经醒了。

        不过,他不说,不动,不睁眼,就想瞧这位温大善人深夜来自己屋里是要干什么好事儿。他便如同睡着般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不过现下,这人脸色苍白地站在自个床榻边,这是要做什么?弄的自己好像是得了不得了的重病,不久就要离开人世般。

        不过,好像的确如此。

        周子舒心里也是自嘲了番。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快死了,也不是今儿个晚上的事儿,这人到底要做些什么,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人一直盯着,眼神就那样直勾勾的,盯得周子舒心里都发毛。

        被看的久了,竟是就有些像自己光裸着全身于他眼前般,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地害臊起来。

        刚想睁眼之时,却一下感受到胸口一阵刺痛,然后自己便再也不能动弹一下。

        “温客行!你干什么!”

        被点了穴位的周子舒僵着身体,只能瞪着眼睛瞧着站于一旁的温大善人。

        自己真是离开天窗太久了,这反应力也下降了多了。

        或许也是方才钉子曾发作过的缘故,好容易抵御住了一波一波而来的难忍的疼痛,本身就疲软,竟是一下子没躲开眼前人的偷袭。

        温客行被突然醒来的周子舒吓了一跳,却立马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这人点上了穴。不过这点穴道的小伎俩终究抵不了几刻,周子舒是什么人物,自然也只能撑个半晌。

        所以我们温客行便是加快了速度,边讲话边上手去把他的脉,“诶,阿絮,我绝对是没有坏心眼儿的,好阿絮你可别乱动啊,你这么美,要是随意撩拨我,我可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儿哦。”

        被莫名其妙|调|戏了的周子舒,绯红一下子爬上了脸,霎时竟是连耳根子都红的彻底。要不是身子虚弱的紧,这穴道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地冲开。

        而现下他周子舒却只能任其摆布,算了,谅他温客行也不敢赶出什么逾矩之举,且就搭个脉他也探不出什么,就算搭出了什么,告诉他也无妨了,只能但求如此了。

        可不要脸这点,周子舒还是低估了温客行的本事,他还真敢。

        搭上了脉,温客行只感受到眼前之人已是气若游丝,强弩之末了。但他却探不到如此的缘由,只似乎感觉到他的气息被很多不知什么东西给闭塞住了,让人心头一紧,更是喘不过气来。

        温客行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以为只是个普通内伤罢了,从没想过会如此严重,就似乎他周子舒现在就是肆无忌惮地于这钢丝上舞蹈般。

        稍一不慎,命丧黄泉。

        “阿絮……”他有些难以置信,方才堪堪开口。

        被禁锢在床榻上的周子舒翻了个白眼,他知晓温客行如此反应估摸着也是知道个七八了。

        “暂时还死不了。”

        “阿絮,你的伤是如何得来的,为何会如此严重…”

        温客行讨厌周子舒如此态度,这种模样像是他根本没将自己的性命挂在心上一般。

        可周子舒不知道的是,温客行已经没他不行,非他不可了。

        周子舒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那样躺着,透过放开那人挪开的天窗看着外头的月明。

        “阿絮!你讲啊。”

        温客行有些恼了,他伤的如此重了却还藏在心里,他是要到有一天醒来只能让自己给他周子舒收尸了,才打算告诉自己嘛?

        “行,你不说,我自己看。”

        温客行怕他身上还有未愈的外伤,或许有些能什么疤痕还能让自己猜测下这内伤是如何得来的。

        话未毕,他便上手去脱那人的衣衫。

        “温客行,你要干嘛!”

        周子舒有些急了,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人竟是疯得如此厉害。

        本就是睡觉入塌了,衣服也就只剩了件单衣。温客行上手就去扯那件单薄的里衣,床榻上的人也只能无奈地小幅度地拧巴着身子做着些无谓的反抗。

        温客行使了力气,瞬时,衣服被扯到了两遍,□□裸的身体就这样展现在温客行的眼前。他一时竟是讲不出什么来,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果|露的肌肤。

        平坦的胸腹上,却是有着七个奇怪的孔洞,可怖得让人有些瞠目。

        “阿絮,这是……”

        温客行反应了些许时分,才支吾着出声。

        周子舒也冲破了穴道,他有些费力地直起身,将自己的衣服穿戴上。他本是生气着的,生气这人没由来地便跑来扒自己的衣服,可后却发觉自己也不是个什么黄花姑娘,生气又显得自己被男子轻薄了般娇嗔。

        “你说啊,你身上这是什么啊!”温客行见人又成哑巴般沉默有些着急。

        “没什么,七个钉子罢了。”

        “钉子?!”

        温客行一早就知晓周子舒不是个善类,身上的伤定也是难缠的紧,可他却从未想过会是钉子。

        他愣了半晌,咬牙切齿瞪着眼睛,似是从喉咙中低吼着讲出了这句话:“谁伤的你!我去替你杀了他。”

        周子舒有些无奈,他抬头看了温客行一眼,笑了笑:“仇人就于你面前呢,来吧。”

        温客行一愣,反应了许久:“阿絮?是你自己伤的?”

        周子舒未有辩驳,也算是默认。他从床榻上站起,走向房门处,将锁落下,一推门门便开了,满园的月光就映入眼帘。

        他转头对着屋里那个还沉浸于震惊当中的温客行讲了句:“老温阿,你瞧今儿的月亮是真好看。”

        说罢,自顾自地就往着中庭院子走去了。

        月下终成了两人,周子舒将自己的一切都全然告知了他,从天窗到七个钉子,从少年到现在,从懵懂到如今的豁然。

        他说他不奢求能再多活几年,这辈子得一知己了此余生也已足矣,这世间他周子舒已经活够了。

        温客行偷瞧着身旁之人,周子舒不知道的却是,温客行还没活够,还没和他周子舒一起活够。而若是他去了,温客行又怎能独活于世间。

        你命不久矣了。可我已认定你是我之唯一,你该让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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