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你在身边，真好

“你爷爷过世了。”

        孟娆这才回过神，眼泪止不住地大颗大颗落下，如断了线的珍珠。

        电话里，她妈妈跟她大概说了她爷爷过世前后的事，然后就挂了电话。

        付禾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低着头，肩膀不停地抖动着，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放下筷子，抬脚几步就跑了过去。

        “孟娆！”付禾一拉她的胳膊，就见她满脸泪水，眼眶通红，眸中的悲伤叫人心都揪了起来。

        “你怎么了？”付禾靠近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我爷爷……”孟娆难过得嘴唇都粘在了一起，“去世了。”

        说完，她开始放声痛哭。

        付禾知道她家的情况，知道她对爷爷奶奶的感情有多深。他一把将孟娆揽入怀中，托着她的脑袋，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孟娆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她没有拒绝这个怀抱，她窝在他的怀中，放肆哭泣。

        孟娆呜呜咽咽地哭着，悲伤时更是断了气似的哽咽着。付禾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在她耳边柔声安慰着：“爷爷奶奶还住在那个地方吗？”

        “嗯。”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

        “你想现在就回去，还是明天早上？”

        孟娆平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被他紧紧抱着，顿时感到有些局促。她抬起脸，不经意地离开了那个怀抱。

        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说：“现在，我现在就要回去。”

        她拿起手机，开始搜寻回家的高铁票。

        “明天周日，后天才开始上班，你要请几天假？”付禾也打开手机，帮她一起看票。

        孟娆想了想，说：“最少两天吧。”她又想到奶奶这个时候一定很伤心，“但是……”

        “请一周的假吧。”付禾一边看手机一边说，“陪陪你奶奶。”

        孟娆正犹豫时，又听付禾说：“不用担心公司那边，你只管说。”

        孟娆点了点头：“好。”

        “最快的只有明天早上六点十三分的高铁。”付禾看了看时间，“现在七点多，如果开车过去的话，凌里三四点可以到，你想开车过去，还是坐高铁？”

        孟娆一愣，看了看他，难道他是想自己开车带她回去？

        “怎么了？”付禾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说的时候，就好像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孟娆撑了撑眼眶：“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嗯。”付禾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眼睛还盯着手机，看着高铁票，催促她，“快做决定，如果开车，你现在收拾好东西就可以走。如果坐高铁，我们就得赶紧买票。”

        孟娆收回了目光，说：“高铁。”

        “行。”付禾点点头，“我现在买票，你去收拾行李。”

        “付禾，我……”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你别磨蹭时间了。”付禾手指动了动，已经把高铁票买好了，“不想回去看你爷爷奶奶了？”

        孟娆抿抿唇，慢慢站起身，丝丝感动从她的心口一点点扩散。她有点庆幸此时有付禾在她身边，让她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的难熬。

        她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付禾把厨房收拾好后便回去了，临走时跟她约好了时间，过来接她一起走。

        孟娆一晚上都难过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快有点睡意的时候，调好的闹铃响了，她彻底清醒了，起床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后，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付禾准时来接她了，还没亮起的天让她顿时愣了一下，不过还好他的车就停在门口，用不着几步路。趁着他去后备箱放行李箱的工夫，孟娆小心谨慎地摸上了副驾。

        高铁上，孟娆生理上困得眼皮子都撑不开，一坐上椅子，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付禾把她摇醒，她才意识到，那个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到了。

        孟娆的爷爷是晚上睡觉时，突发脑溢血去世的。等她奶奶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凉透了。奶奶年纪也大了，八十岁了，什么也不懂。还是喊的邻居帮忙，这才打电话叫殡仪馆的人把人拖走了。

        邻居知道她儿子之前的媳妇，就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

        孟娆到的这天，是人死后的第三天，刚好能赶上送她爷爷上山，也算敬了最后一份孝心。

        屋里饭桌上，摆放着爷爷的灵堂，很简陋，三个白碗里放着几种不同的食物，插着香。桌边靠墙的位置，只放了一张爷爷生前的黑白证件照，连个正式的遗像都没有。

        邻居见他们来了，大致说了下情况，给了孟娆一张婚丧公司的名片，让他们赶紧联系。爷爷的遗像、寿衣、骨灰盒等等什么都没有准备。

        付禾一整天都陪着孟娆在办这些事情，与其说是陪着，不如说都是他在亲力亲办的替她操办。

        到了晚上，孟娆把原来自己的房间让给付禾睡，她去了奶奶的房间，顺便陪陪她，跟她说说话。

        爷爷奶奶唯一的儿子早就死了，也没什么其他亲戚，到处都透着冷冷清清的寒意。

        次日一早，孟娆抱着爷爷的遗像走在前面，后面只跟着她奶奶和付禾。

        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到了火葬场，孟娆和奶奶被叫进去认人，后厅里零零散散放置着一张张铁床，上面都沉睡着再也无法叫醒的人。

        孟娆一眼就看见了爷爷，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已经替爷爷换好了寿衣。他很平静地躺在那里，脸色发沉，很僵硬。

        认完了人后，孟娆带着奶奶出来，在焚炉前排队等待着。

        等轮到她的时候，她站在小小的窗口前，看着炉子里燃烧着的炽热的火光，然后她的爷爷，从梵炉的后方给推了进来。

        世如梵炉，人似柴薪。

        一通热烈的火焰瞬间燃起，她看到火光唰地从两边卷起，像一口张大嘴的蟒蛇。

        爷爷很快被火光吞没，伴着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站在炉前的工作人员拿起一个黑色大铁钳，从炉子里捡了好几块骨头出来，放进了她为爷爷选的棕木骨灰盒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透过那扇小小的窗口，工作人员把骨灰盒推了出来。

        孟娆颤抖着双手去拿，猛然一愣——

        骨灰盒，是热的。

        她当即潸然泪下。

        她捧着温热的骨灰盒，最后一次真真实实，感觉到爷爷的温度。

        她颤抖着双肩，哭得一塌糊涂。倏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仰头望去，对上付禾温情的双眸。

        她的脸上全是泛滥的泪水，顺着下巴放肆地流淌。

        付禾抬起另一只手，为她轻轻拭去泪水，柔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孟娆的防御线彻底崩溃，她靠在付禾肩头，任泪水滑落，就这样，捧着骨灰盒，慢慢走向灵房。

        爷爷的坟还没有定好，她暂时将骨灰盒寄存在火葬场的灵房里。

        等一切都办完后，已经过了中午。

        他们打车去了一家餐馆，简单吃了饭后，三人一起回了家。

        奶奶一路都很沉默，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但她始终隐忍着，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孟娆看得出来，奶奶非常伤心。

        一到家，奶奶就回房睡了，老年人毕竟年纪大了，强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孟娆怕打扰奶奶睡觉，和付禾一起坐在她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很干净，看得出来奶奶一直都在打扫。她高中毕业后就去了金舟，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还留着她高中时候的样子。

        书柜里的书和练习册，仍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书桌上还是放着那盏黄色的台灯。

        此刻，付禾正坐在书桌前的那把棕色椅子上，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正好打在他的侧颜上，将他的轮廓衬得更立体了。

        他的头发还是像高中时的那样，呛呛地站立着。唇边染上被阳光渡上的一层暖金色。他深黑的双眸，仿佛被雾上了一层透明的光，变得通亮起来。

        孟娆看着他，一下子就想到高考结束后的那天，他也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同一把椅子上。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好像更羞涩一些。

        孟娆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双眼皮鼓鼓的，一戳像是能溢出水来，眼圈四周更是泛着红红点点。

        她看着付禾，微动着双唇说：“付禾，谢谢你。”

        付禾深深地看着她，慢慢说道：“对我，不需要说谢谢。”

        孟娆眉宇间又开始抖动起来，心口一阵热气上涌，眼眶一湿，泛出泪光。

        付禾起身，一步跨向她，抬手，扶住她的脑后，将她轻轻往怀里带。一如八年前的那天，她对他袒露所有的心事，哭得梨花带雨。他也是像今天这般，安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接下来的两天，孟娆和付禾一起去看了墓地。选好墓地，订好墓碑后，这件事才算稍稍告一段落。他们就等着墓碑一做好，再去火葬场把爷爷的骨灰盒给牵过来入葬。

        幸好请了一周的假，孟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情，她算了算时间，等爷爷入葬后，正好时间够用。

        等了三天，加急的墓碑做好了，孟娆和付禾带着奶奶先是一起去火葬场取了爷爷的骨灰盒，然后来到墓地，让爷爷入土为安。

        回到家后，奶奶终于开口说话了：“彤彤，你们快回去吧，别耽误了你们上班。”

        “没事的，奶奶，我们周日再走，我想再陪你一天。”

        “别，别留在这儿了。”奶奶摇头，“明天就走，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奶奶。”孟娆喉头哽咽，跟火烧似的。

        “我知道你挂念我，但是不能耽误你们年轻人的正事。”奶奶很执着，“你们还要上班，很辛苦的，赶紧回去。”

        说完，奶奶就慢悠悠地回了房间，把门关了起来。

        孟娆开始收拾行李，付禾坐在一边看回程的高铁票，问：“明天真的走了？”

        孟娆点了点头：“我知道奶奶的脾气，如果我们不走，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行。”付禾点头，又问，“早上走？还是下午走？”

        孟娆想了想，说：“下午走吧。中午吃完饭走。”

        “好。”付禾看了看票，买了两张下午两点六分的特快。

        第二天一早，奶奶就催他们走，后来跟她解释了高铁只有下午的车，她才没有生气。三人吃完早饭后，奶奶又说累了，钻进了房里睡觉。

        付禾看着她，突然说：“既然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回学校看看？”

        “嗯？”孟娆愣了愣。

        “反正还有时间，你不想看看诚言高中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

        “……”

        “我也是看你这几天太闷了点，怕你憋坏了。”付禾说着，抬手抓了抓头发。

        孟娆望着他，知道他的好意，心中是感动的，微微点了点头。

        孟娆沿着原先上学的地铁路线，带着付禾一起，重温了旧时的回忆。

        当两人并肩站在学校门口时，那种扑面而来的青春与朝气，叫他们同时都望向了对方的眼睛。

        伸缩门外，互相凝视的男女，波光盈动的眸中，彼此都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旭日阳光打在他们的脸畔，缓缓地、慢慢地拉远，静得就像一幅完美的图画。

        你在我的眼中。

        我在你的眼中。

        交汇、融合、重生。

        那段孤独难忍的岁月中，是你的阳光，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站在阳光下，浅笑心安。

        “彤彤。”付禾唤她的小名，“我喜欢你。”

        “做我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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