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要死了吗？

姬红儿每次到姬安这里都不去见自己母亲，并非是与母亲关系不好，而是她不敢，她不敢看自己母亲。

        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姬安一天天的长大，姬夫人如今不过才半百年纪之人，却是满头银发，双眼更是因为心疼她这最小的儿子早已哭瞎了……

        所以不只是姬红儿不敢见母亲，不敢面对她那多年不曾一笑的母亲，就连另外两位姬安的姐姐，也很少会来拜见她们的母亲，甚至就连姬天虎也一样。

        平日里除了照顾这对母子饮食起居的一位府里丫鬟，姬府很少有人来打扰他们，姬夫人曾经说过，若非有事，她不愿见任何人，只想陪着姬安度过他余下的日子。

        试想一下，当一位母亲知道自己怪胎十月的孩子不能活过十六岁，看着他长大一天就是离死亡近一天，这种日子是如何的煎熬？

        姬安穿着二姐送给自己的战铠欢快地跑进了屋内，他第一个要分享的人是自己的母亲，也只有自己的母亲。

        “娘亲，娘亲你快来看，二姐给我做了一件战铠，我也是一个小将军了。”

        他一边不停的呼唤着，一边快步跑向母亲的房间。

        姬夫人双眼每日不知要为姬安流多少泪水，自从她哭瞎了双目之后，很少会走出自己与姬安生活的院子，忽听姬安那兴奋的声音，姬夫人嘴角难得有一丝弧度的应道:“安儿慢些，娘亲这就来，这就来。”

        明明自己双眼早已失明，可她心底深怕姬安因为激动的乱跑，摔了自己，立刻对身边的丫鬟道:“快，把门打开，莫让安儿急了。”

        她太疼爱自己这小儿子了，一边让丫鬟打开房门，一边自己从凳子上摸索着站了起来。

        房门一开，原本昏暗的屋内一下子变得通透了起来，阳光洒在姬夫人脸上。

        脸上根本没有过多的血色，一头银发梳成发髻盘在头上，双眼空洞，脸上更是皱纹居多。

        这哪里像是一位名震大陆的姬天虎姬将军的夫人，这要是在街上碰见，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一位将死的老太婆吧！

        姬安已经来到了门外，不过他却并没有进屋，而是在门外故意摆了一个骑马的姿势，见母亲房门打开，他头也不看，故意说道:“娘亲，你看我威风吗？像不像父亲？”

        一时间的兴奋，姬安全然忘记了自己母亲根本看不见他此刻的样子，而姬夫人则是愣了一下，笑呵呵道:“威风，威风。”

        顺着姬安发出声音的方向，姬夫人继续道:“我的安儿最威风了，来，让娘亲摸摸我威风的姬小将军！”

        听见娘亲的话，姬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立马跑到娘亲面前，抓住娘亲的手往自己身上的战铠摸去，道:“对不起娘亲，我都忘了你看不见，你快摸，这是二姐给我做的战铠，好看吗？”

        “好看好看，娘亲虽然看不到，但你二姐给你特意做的那能差了吗？恐怕就连你爹的战铠也没你的好看呐！”

        姬安一听，更加高兴了，欢快的在在屋里跳了起来，像一个快乐的小精灵似的。

        感受着姬安的快乐，姬夫人脸上虽强做笑容，但额头挤在一起的皱纹显出她内心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受。

        姬安他活不过十六岁啊！

        那他能活多久呢？如今姬安已经十岁，既然他活不过十六岁，那就说明他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啊，说不定就在明天，后天？

        一想到这些种种，姬夫人又如何每日不以泪洗面呢？又如何有心情见任何人呢？

        姬安就那样跳着，笑着，姬夫人则在一旁安静听着，偶尔附和他一两句‘好看，威风’。

        过了好一会，或许是累了，姬安终于是停了下来，来到自己母亲身边坐下，一边大口喝着母亲早已为他倒好的茶水，一边还继续晃动着自己的战铠，很是爱不释手。

        姬夫人摸了摸满头大汗的姬安:“安儿啊，这战铠也有不少重量呢，看你都满头大汗的，让久儿给你把战铠先脱下来好吗？”

        久儿是这院子的第三人，原本她并不叫这名字，姬夫人也许是为了让姬安活得久一点，便给她改了久儿这名。

        姬安是个懂事的孩子，别人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只能活十六岁的事，但他却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能把这么一件事埋藏得很深，甚至还要表现得如无其事的样子，可见其心智早已超越了其他的同龄人，甚至不弱于那些成年人！

        姬安也不想穿着战铠蹦蹦跳跳，他只是想让母亲开心一点，对这件战铠虽然极度喜爱，但以他的心智断然不会一直穿着十多斤的战铠蹦跶的，一听母亲让自己脱掉，他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

        他可怕自己母亲对自己说:“安儿你喜欢就一直穿着吧！”

        那样苦的就是自己了！

        战铠，本就是一种穿脱都极为不易的东西，在还没有出现绣战铠女红这种职业时，或许对于战铠只是简单的拼和拆，但当绣战铠的女红像是突然间冒出来后，战铠的穿脱就没那么容易了。

        平常百姓莫说穿上去，恐怕就连一个简单的头盔他都戴不了！

        虽然战铠这东西是难，但久儿是在将军府里长大的丫鬟，战铠可是见过无数，而穿脱战铠这种事更是姬家的每一位下人都必须会的技能。

        要是连将军府里的下人都不会穿脱战铠，那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吗？

        姬安这一身战铠虽是姬红儿特意绣合的，但万变不离其中，经过一番功夫，小少爷身上的战铠终于是只剩下了最后一块。

        脱是脱了下来，但姬安还是太高看了自己的身体，本就比常人弱了许多的身体，经过这一会儿的蹦跶，负面效果在脱下战铠后，终于是开始显现了出来……

        久儿把姬安身上最后一块战铠部分取下以后，原本小脸蛋还红韵着的姬安，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只觉得自己全身无力，酸软无比，只想好好躺一下。

        解去身上铠甲，径直回到院落，躺回了刚刚自己躺的那个地方，姬安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他感觉太累了，为了让母亲脸上有些笑容，刚才的蹦跶让他太累了。

        姬安刚离开屋内，姬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是刚刚跳累了，又跑到古兰花下躺着去了，立刻吩咐久儿拿着轻薄的毯子送了过去。

        久儿来到古兰花下，把毯子轻轻盖在了姬安身上，刚准备起身离开时，她似发现了姬安面色的不对，轻轻拍了拍姬安的肩膀，道:“小少爷？小少爷？”

        从先前的轻声轻语到后面久儿已经是提高了声音，可躺在她面前的姬安仍旧没有丝毫反应，只有他那越发难看的小脸在回应着久儿的叫唤……

        这下可把久儿吓哭了:“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小少爷怎么就突然晕倒了，是不是自己帮他脱战铠不小心弄的？

        根本不待她多想，姬夫人已经拄着拐杖摸着门檐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久儿的声音，顿时觉得不对，急切道:“安儿？安儿怎么了？”

        “夫人，小少爷晕倒了！”

        当……

        砰……

        第一声响来自于姬夫人手中的拐杖。

        第二声则是姬夫人在听到久儿告诉她姬安晕倒后气急攻心，也应声而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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