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反转

高档咖啡店里

        “今天迟到半小时，念在你是学生兼职的份上，工时就不扣了，罚你做一次门店清洁。”

        店长端着手里的泡面去接热水，返回办公室前叮嘱裴洛延，“厕所别忘记也要打扫。我去进个货，没事情别叫我。”

        不等裴洛延抬头应声，办公室门哐地关上。他暗暗啧了一声，低头继续用抹布清理着吧台。

        越擦越暴躁，手臂上的筋肉都因为用力爆起来。

        裴洛延刚把脏抹布摔回装着消毒水的桶内，骂了声“艹”，突然叮铃一声，店门被人从外推开，吓得他立马站直。

        “……欢迎光临！”

        进店的两个人脸被渔夫帽遮住大半，还都带着口罩。虽然连脸都看不清，而且佝偻着背，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走近，但裴洛延确定以及肯定，这俩都不是老年人。

        谁家老人会穿条鲜红的大裤衩，而且肌肤还那么白嫩……

        他看的正出神，脑海不合时宜地涌入颜色废料。

        裴洛延匆匆收回目光，正色道：“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从视野的缝隙里，能察觉到裴洛延正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宁昭把帽檐往下按了按。

        十分钟前他拉着戚烨一路小跑到服装店，随便挑了两件日常服，买完单直奔换衣间，叫对方把校服外套都脱下来，不给对方有任何提问的机会：“别问，问就是听我的，快换，别让我动手扒你。”

        头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omega。

        戚烨：……我忍。

        不动声色瞅了眼身旁的宁昭。

        先前如果不是有他拦着，戚烨是真会把裴洛延按在店里一顿胖揍。以他的背景，哪怕事情闹大也完全不怕，而裴洛延不一样，被辞退那都是轻的。

        他和宁昭都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而眼下能够让他放弃这个念头，不是因为阻拦他的人是宁昭——但凡alpha真想要做什么，omega怎么阻止得了？

        戚烨只是好奇他会怎么做。

        说不定会给他出乎意料的惊喜。

        一身红白相间的薄卫衣加五分裤，光是往那一站，浓烈的少年感就扑面而来。

        宁昭站在收银台前，悄然搭上裴洛延的肩，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抵着口罩，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yue——呕，咳咳咳！呕！”

        戚烨、裴洛延：“……”

        裴洛延被近距离攻击到，表情空白了一瞬。

        眼看对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都快咳吐了，目光划过一丝嫌弃，“这位……小哥，你没事吧，餐巾纸可以自行去客台免费领取。”

        “好的不好意思啊，我从小就身体不好，咳咳……医生说我这是急性肠胃炎，饮食必须清淡，多吃点暖胃好消化的食物。”

        戚烨听傻了：……肠胃不舒服你咳什么？

        但裴洛延显然没有仔细听，他眼底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想喝点什么？我这可以帮你点单。”

        “菜单在哪啊？”

        “我身后——你抬头就能看到。”

        “哦，你们店什么都有吗？”

        “基本上都有。”

        “哦，好，不愧是高档咖啡店。”宁昭装模作样取钱包，“那给我来两碗稀饭吧。”

        裴洛延手僵在了收银机上方：“……”

        “我们这里没有稀饭。”

        “不可能，我又不是第一次光顾你们店，稀饭肯定有！”宁昭笃定道，“你快去问问你们店长，是不是下架了。”

        “……”裴洛延是兼职，不经常上班，对店里很多东西都还没了解彻底，闻言有些动摇，“那你稍等。”说完跑出吧台，哐地推开办公室门，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店长，我们店有卖稀饭吗？”

        嗦面嗦到一半的店长：“……”

        指节弯曲，敲了敲开业海报上的“高档”二字。

        “你傻逼吧？”

        -

        携裹着一身低气压回到收银台，裴洛延面色铁青地说：“对不起你弄错了，我们门店的确没有稀饭，建议你出门左拐去包子铺看看。”

        “连稀饭都没有，你这什么破店？”看到对方嘴角抽了抽，宁昭再接再厉，“那你们这到底有什么。”

        “菜单都在后面写着！自己不会看啊？！”

        “对客人态度好点，隔着门大老远就听见你吼人家了！”从办公室出来上厕所的店长恰好看到这一幕，咆哮出声，“推荐会不会？之前都白教你了？！”

        裴洛延：“……”

        裴洛延只得忍气吞声，将怒火硬往下咽，“有热牛奶，还有巧克力奶，您看看您需要哪个？”

        “巧克力奶——哦不不，换热牛奶吧。”

        余光注意到店长走了过来，裴洛延咽了口口水，谨慎提醒道：“确定吗？确定就不能改了。”

        “嗯嗯就这个。”

        宁昭帽子底下一双眼笑眯眯的，戚烨多看了他几眼，无奈地摇摇头。

        下完单付好钱，三分钟裴洛延就在吧台做完了饮料，他刚呈上去准备叫号，宁昭立马带着一身“老子就是要找事”的气质，兴冲冲奔过去。

        “喂喂，巧克力奶是不是就比热牛奶多了点巧克力味道呀？”

        嗓音清脆，莫名的熟悉。

        裴洛延恍惚了两秒，点头。

        “那你帮我加点巧克力吧。”

        “不可以，我们这有规定，下单就不能再改了。”

        “加一点呗，价格都一样啊。我现在特别想吃巧克力，吃到了心情就会好，心情一好对我的病情也会有帮助，你帮帮忙呗。”

        “规定就是规定，我刚才还特意提醒过你不能更改了。”

        宁昭还是搬出那句：“你们这什么破店啊？”

        这次裴洛延没发飙，眼观鼻鼻观嘴，全照规矩做，可店长还是发飙了：“听到没有，加点就加点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连这点变通都不知道吗。难怪一直有客人反应说我们服务态度不好，看来问题关键就出在你身上啊，啊？还想不想干了！”

        咚！的一声。

        热牛奶被裴洛延徒手挤爆，被烫到了也没在意。他无视目瞪口呆的店长，绕过吧台直冲出去，伸手就要去扯宁昭的帽子——

        手伸到一半被扣住。

        裴洛延看都不看戚烨一眼，冲着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咬牙切齿道：“你存心的是不是，我他妈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店长惊悚道：“裴洛延！你怎么说话的！快跟客人道歉！”

        “客人？道歉？呵，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是谁吗，宁昭，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裴洛延气得冷笑，整个人都在发抖。

        “谁是宁昭？”

        “你还装！你的声音老子化成灰了都听得出来！”

        “嘘。”宁昭作手势阻断他的话，“别说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和你可没什么关系。”

        说完脱下帽子跟口罩，吸了口空气中的新鲜氧气，笑笑道，“好吧，我也不装了，我说你啊，宁可受那么大气还不辞职，也真是厉害。”

        “所以托你的福，我现在辞职，你还挺满意的是不是？！”

        “嗯，满意。”

        见裴洛延被这个回答气得七窍生烟，宁昭目光一转，落到满头问号的店长身上。

        他抬脚走到后者面前，礼貌询问：“您是这家店的店长吧。”

        “啊？我、我是。”

        “我上网查过了——你们公司明确有规定，营业期间必须有两名及以上员工在吧台上，可为什么从头到尾，只有裴洛延一个人在忙活？”

        店长神色微变，没想到他话题会突然一转。

        裴洛延也是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瞳孔里愤怒的火焰褪去，缓慢看向他。

        少年脸上依旧维持着礼貌的笑容。

        店长却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直觉告诉他即将发生什么变故。

        “那，那是因为要分批次吃饭，你也看到了，今天客人比较少……”他支支吾吾道。

        “这不是理由吧。”宁昭环视了下周围环境，淡声道，“门店清洁也做不到位，还有这个——你作为店长，食品原料过期了也不检查？吃出问题了谁负责？”

        他翻出客台上的肉桂粉，扣下底座贴有的价签和保质期。

        “裴洛延每天兼职六小时，19元一小时，手机打卡。但为什么一个月到账只有两千？”

        店长的脸色陡然变得心虚，赶紧转移话题：“等下，你是谁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妨碍门店营业，信不信我叫保安把你们两个闹事的赶出去？！”

        “我们一没动手，二没大喊大叫。”戚烨掀了掀眼睑，插话道，“你叫保安来赶啊。”

        他一个眼神就把店长吓后退了。

        而听到这里，裴洛延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怎么，难道你偷偷扣我工时？”

        “没，没有，怎么可能……”店长眼睛左右飘忽。

        “不止你，估计连店里其他人的工时都扣了，能扣一点是一点。”

        见店长嘴唇微张，宁昭抢在他开口前一步道：“我猜你是想说那些钱都拿去交税了吧？你怕不是还活在梦里，在你们公司上班兼职根本不需要交税，这是今年的最新规定。今年都过去多久了，你还瞒着你们店员工呢？”

        店长哑口无言。

        宁昭：“戚烨，打举报电话。”

        “？”戚烨，“我不知道举报电话号码是多少。”

        宁昭给了他个关爱的眼神，开口报了串数字，电话接通后不多时，相关人员表示会立即进行查实处理。

        处理完这一切，戚烨刚将手机挂断，宁昭就准备要事了拂衣去，拂衣……衣袖被人一把扯住。

        对方扯得太大力了，他也毫无防备，差点跌个跟头，瞪圆了眼回头——

        “你为什么……”裴洛延被少年这样一瞪，立马松了力道，却依旧虚虚拽着他衣袖不让他离开。说话断断续续的，这副纠结扭捏的姿态，还是头回能从他的脸上见到。

        “你为什么对这家店的事了解这么清楚？还有我的月薪多少你也知道。你之前的那些行为，其实都是在帮我？”

        宁昭面无表情地跟他对望，深色的瞳孔里情绪不明。约莫十来秒后，他扬唇笑了。

        “我之所以了解清楚，是因为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在这家店打工。”

        他说，“起初我是怕你被骗了，所以来探望过你很多次，也有一直在关注这家店，在网上查过很多经营资料。发现这家店有问题后，我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愿意听。”

        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述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得裴洛延心口莫名有些堵。

        越来越堵，堵得慌。

        不断有声音划入他脑海——

        他这么在意你。

        为你做了这么多。

        裴洛延，你良心真的过得去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拿椅子砸你的，其、其实我，我……”其实我正处在易感期，神志有些不清晰。

        可这话说出来也太绿茶了，裴洛延烦躁地直抓头，解释就是掩饰。

        他话顿住又拐了个弯，“那个，所以说你果然是为了我才……”

        “打住，少自作多情！不只是为了帮你，主要还是——”后面的话，在宁昭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后就不继续说了。

        你自个儿想着吧。

        他甩开裴洛延的手，垂头看了眼时间，对戚烨道，“走吧，回去上课。”

        出了咖啡店。

        戚烨接起话茬：“主要还是什么？”

        “你猜？”宁昭冲他笑，笑得戚烨面无表情把脸转回后，才跳起来双手比划道：“没劲，这都猜不到——主要还是叫他丢工作啊，狗alpha，敢抄凳子砸我，给我死死死。诶兄弟——”他拍打戚烨的肩，再次跟他勾肩搭背，“白嫖到一声道歉，也算是给你报仇了哈。”

        “噗。”

        “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可笑吗？我很认真的。”

        “我知道。”见少年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戚烨眉眼流转，看过来时，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清浅笑意，“只是没想到你会那么有趣。”

        出乎意料的有趣。

        宁昭哼唧一声不理他。

        戚烨也不在意，任由他勾着自己脖子。

        但他没能走几步，突然被一道威慑力极强的信息素压制得头皮发麻。

        双腿似是灌了铅，汗毛都倒竖起来，硬是没敢再往前走一步。

        他目光就落向前方不远。

        “……表哥？”

        宁昭闻声看过去，抽回胳膊的速度快到几乎连成一抹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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