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学生市场

黄巧主动申请下岗名额的事迹经过刘主任的宣传，飞快传遍全厂区。工会将黄巧创业当做先进事迹，大红横幅上写着：新时代妇女的标杆。

        为此，车间和厂子又分别奖励给黄巧一千元。

        早餐摊子赚钱是大家看在眼里的，黄巧下岗下得这么利索，更加说明个体经营有盼头。一时间，主动申请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凌采禾回忆一番，上辈子厂里可没这种光景。

        这就是蝴蝶效应吗？她重生回来后，想改变的只有自己和舅舅一家的人生，却连其他人的人生也一并改写了。

        那时的政策是双职工家庭要保留一人在岗位上，当然几年后随着改制深入，剩下的那人也有许多下岗。

        黄巧这一高调下岗，凌树军就成了钳工车间的重点关照对象。

        领导拍着他的背，感谢他们家为发动机厂做出的贡献，还私底下跟他保证，这次的高级技师考核绝对公平！

        论技术，钳工车间没有比得上凌树军的，只要不搞那些阴司，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冠军。主任这么一保证，凌树军的高级技师基本就稳了。

        和凌树军形成对比的是王庆满。

        他家媳妇死活不愿意下岗，还带着姐妹们上工会告状。车间主任找王庆满谈话，要他回去做媳妇工作，不然下岗的就是他。

        王庆满焦头烂额。

        凌采禾听说后，暗道天道好轮回。不料上辈子一门心思钻技术的舅舅在看见舅妈赚钱赚得生龙活虎的样子后，竟然也生出一丝丝做生意的想法。

        凌采禾连忙阻止。

        将来像发动机厂这样的大厂当然不需要太多工人，但是它的前身是军工厂，注定了它的特殊。

        厂子会缩小，却不会消亡，真正有技术的工匠永远是它的基石。

        这次的考核足以左右舅舅的人生。成为高级技师，就等于有了职称，能够进入管理岗。

        而工厂以后会有技术副厂长，专注研发创新，甚至能够走上国际竞争舞台。那个位置正等着憨厚却心怀国家的舅舅。

        凌树军想做生意这件事也就是嘴上说说，内心还是更想和零件、图纸、机床为伴。

        凌采禾一劝，他便收了心思，再次翻开《大全》。

        下岗定下来，黄巧便不再管别人的议论，一门心思谋算今后。春卷摊已经稳定，他们没打价格战，陆续推出新品种，工人们隔三差五就来瞧瞧有没有新春卷。营业额非但没降，还螺旋上升。

        其他摊子已经有两家倒闭了，剩下的也把价格提了回来，还卖起黄豆面糍粑。

        凌采禾看在眼里，恶性竞争变成了良性竞争。

        黄巧问：“禾子，你说咱们做娃儿生意，这个咋做？”

        中小学已经开学了，黄巧天天去学校附近打探。

        学校里面有个小卖部，除了卖有包装的零嘴，还卖些凉面凉粉冰粉西米露。

        那是校长的亲戚开的，他们这样攀不上关系的家庭，是肯定开不进去的。

        学校门口也有游击摊子，卖贴画、小机器人、棉花糖，当然也有凉面凉粉——这是北山城最普遍的小吃。

        黄巧的想法是，她们也去摆摊，主要卖中午放学和下午放学这两个时段。

        “凉面凉粉我会，今天我买了三碗来尝，打的黄豆酱都没我的香！”不知不觉间，黄巧已经变得充满自信。

        看着舅妈的转变，凌采禾很高兴，不过舅妈动机和手艺都没得挑，只是这把握商机的能力还有所欠缺。

        “舅妈，我们暂时不做凉面凉粉，我们做别家没有的。而且除了两个放学时间，我们还做上午大课间和体育课时间。”

        黄巧好奇：“咦？”

        凌采禾收拾出几个大口袋，“舅妈，走，进趟城，我有东西要买，路上我跟您细说。”

        两个女人又骑着自行板车进城了。

        黄巧不解：“那大课间和体育课怎么卖啊？娃儿们不都在做操运动吗？”

        凌采禾笑道：“可也有娃儿不想做操运动，嘴馋想吃东西呀。一小和中学的校门平时都关着，娃儿们课间想吃东西，只能上校长亲戚的小卖部，但大课间和体育课，他们可以到操场上来。咱们就在操场边摆摊，卖小吃给他们。”

        黄巧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出的，听得激动万分。

        那操场是全厂区公用的，谁都能进去，摆摊的自然也能进去。平时操场上还有下工的工人打球呢，学校真要不满，他们就说是卖给工人吃的。

        “时间紧张，而且凉面凉粉一碗挺大的，都能当顿吃了，不合适。”凌采禾接着道：“舅妈，您想想咱们该卖给娃儿们什么？”

        黄巧坐在板车上，和凌采禾背对着背，琢磨半天，“咱的春卷是炸的，要不咱炸点别的给娃儿们吃？”

        凌采禾微笑，知道舅妈已经上道了。

        上辈子她念书的时候，厂区里还看不到炸串烤串，顶多有些凉拌串，和凉面凉粉一起卖。

        但油炸过的和只是刷了作料的口感怎么会一样？尤其是天冷之后，麻辣炸串简直是天选美食。

        而且炸过的串比没炸的能保存更久，她们也有现成的工具，进城来再买些签子、杯子就够了。

        黄巧想得很投入，又说：“体育课的话，我们可以再准备些水呀，男娃儿们打了球跑了步肯定想喝点甜的。”

        凌采禾说：“舅妈，今天我就是来买高乐高的。”

        “高乐高？”黄巧没听过这在九十年代火遍大城市的饮料，“那是什么？”

        凌采禾解释：“一种和麦乳精差不多的东西，但更贵更洋气，加在牛奶或者豆奶里，既有营养又好喝。”

        “所以咱卖高乐高？”

        凌采禾摇头，“咱卖高乐高奶茶。”

        凌采禾后来生活的年代，奶茶店已经遍地开花，小年轻们饭后来一杯，冬天喝着暖胃暖手，夏天消暑。奶茶价格疯涨，一杯成本两三块的能买到三十多。

        但在此刻，老一辈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奶茶，更不知道奶茶里可以加珍珠、波霸、芋圆，还有创新的汤圆。

        汤圆不就是老祖宗的东西吗？

        即便是城里的商场，卖高乐高的也不多，而且确实太贵了。凌采禾考虑之后买了一罐高乐高，三罐麦乳精，又买了蜂蜜、奶粉、沱茶。打算回厂区再买柠檬、糯米粉。

        黄巧对奶茶将信将疑，奶就是奶，茶就是茶，奶茶怎么喝？

        凌采禾不急于解释，做好了给舅妈尝尝最能说明问题。

        天黑，凌树军和凌有关在屋里看书做题，凌采禾和黄巧在厨房做实验。

        黄巧在凌采禾的指导下用糯米粉做成指甲大的小丸子，煮熟放凉，个个q弹圆润，比后来的珍珠更有嚼劲。

        白糖酿柠檬黄巧也会，切片一层层放入磨口瓶，装入冰箱，过三天就能吃。

        凌采禾用沱茶煮好茶底，又兑了一锅奶粉，加上高乐高搅拌均匀，在四个玻璃杯子里放入五分之一小丸子，再倒入茶和奶粉高乐高，插上吸管搅拌均匀。

        “舅妈，您先尝尝。”

        黄巧小心翼翼地咬住吸管，小丸子和奶茶一同吸入口中，香软q弹的口感蔓延，她一下子睁大双眼，好似尝到了绝世美味，”这！“

        凌采禾知道自己已经用奶茶俘虏了舅妈，把里屋用功的舅舅和凌有也叫出来。

        凌树军喝不惯，凌有却一口气喝完两杯，“姐，还有没有？”

        凌采禾说：“有，但要给钱，一杯两块。”

        这个时候厂区小孩子们最常喝的饮料是五毛钱的橘子水，用熟料皮封着，色素和香精兑出来的，俗称软管，冻实了就是棒冰。

        家长们对食品安全还没有什么概念，不觉得软管喝多了有害健康，很多小孩每天放学都要喝一管。

        比较舍得的家庭给孩子买汽水，玻璃瓶装着，一瓶一块五。后来那种三块钱一大瓶的可乐还很少，小卖部有，但几乎没人买。

        凌有一听这么一杯奶茶要卖两块，惊讶地把杯子塞回凌采禾手中，“姐，这么贵，有人买吗？”

        黄巧也有些不安，推己及人，“你俩如果想喝，一周找我要一回，我倒是可以买给你们，但是每天都喝的话，确实有点困难。”

        “一周一回已经很好了啊。”凌采禾将几个空杯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想到后来奶茶一杯三十块时，很多白领也是一周让自己享受一回，但这并不妨碍奶茶店开遍全国，且生意火爆。

        “舅妈您想，今天您给我和凌有四块钱，明天楼上江婶儿给她孩子两块钱，后天隔壁吴妈给她那皮儿子两块钱……咱厂区两所小学一所中学，还有一所技校，其中三所在操场周围，咱们不需要所有小孩每天喝，只要每家偶尔喝一回，就够赚的了。”

        还有一点凌采禾没直接说出来，舅妈刚才是以凌家的情况来考量。其实在摆摊之前，凌家是厂区工人的中下层，中层以上的家庭比凌家宽裕得多，给小孩子的零花钱也多得多。

        这些小孩就是喝可乐的重要人群，奶茶是新事物，保管能将富小孩们吸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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