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江市是一座适合养老的好城市，但不是每一个月份都舒适。江市的七月是燥热的，人要是在烈阳下待久了，肯定会像脚踩棉花，仿佛置身于头顶白圈的天堂。

        如果要为即将开始的故事写一个开头的话，那便是：热血、追逐与奔赴。

        偌大的练车场内的几处阴凉里面站了许多在百无聊赖等待练车的年轻人，大多数少男少女年纪相仿，都是才参加完残酷的高考，刚到岁数便到驾校学车。

        冰水在驾校很畅销。开在驾校里面的小超市很会赚黑心钱，每件单品都会在平常价格基础上，五毛起步地加价。

        “老板，我扫你微信了！”

        声音清亮悦耳，引得在埋头打游戏的超市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少年清瘦，手臂处有被阳光晒出的分层，五官长得很标致，特别是嘴角那抹恣意地笑，配上小虎牙，放在轮廓线条流畅的脸上很惹眼。

        任斯钦扬了扬手里冒着雾气的冰水。

        ——“微信到账，三元。”

        超市老板喝道：“你这小子！这水四块钱！”

        任斯钦已经走远了，背对着老板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找到教练后，任斯钦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冰水，把塑料瓶当篮球，手腕一扣，擦边掉在了远处。

        旁边不少人看向了他。

        任斯钦吹着口哨缓解尴尬，信步走过去，打算捡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长发女生，正好路过，她没有看脚下，一脚踩在了塑料瓶上。

        大夏天的，气温超过了三十度，她披着顺滑有光泽的长发，戴了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一身长裙虽不吸热，但看起来也不舒爽。

        任斯钦觉得，这个美女的眼睛长得不错，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黑如曜石，眼尾细窄，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美女低下头看瓶子的时候，用手提起白裙一边，她手指细长，手背处有明显的青色血管，指节略微蜷缩，便能勾住白裙。

        任斯钦以为美女会把瓶子捡起来。

        然而美女只是看了看，便把瓶子当足球似的，左脚踢了一下，瓶子立在了右脚脚背，再动了动右脚，瓶子便稳稳地落进了可回收垃圾。

        牛，世界杯没你我不看。

        任斯钦被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酷到了，便多看了她几眼。

        美女似乎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便继续向前走了。

        任斯钦找了一圈，在最干净的一辆教练车上找了自己的教练。教练正把副驾驶位置放平，抱着手臂打着盹儿。

        任斯钦清清嗓子，“星哥！”

        这位小麦肤色，把双腿搭在上方睡得正香的教练，叫做顾星源。顾星源一个激灵，赶紧坐好，“小任，别吓我，我心脏不好。”

        任斯钦坐上驾驶位，“赛车手心脏不好？闹呢？”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顾星源拾起笑容，“今天是科目二第一天，你先试着踩一下离合，控制方向盘。”

        没吃过猪肉，但任斯钦见过猪跑。任斯钦在顾星源的指挥下，系安全带、拉手刹、挂一档，松离合器，一气呵成地熄火了。

        汽车跟放了两声屁似的，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脚抬慢一点，不能太快了！”顾星源说。

        手动挡的车比自动挡的车难就难在对离合器的控制，稍不注意就极其容易熄火，连一米都开不出去。

        任斯钦觉得不难，碰碰车卡丁车他都开过，在侠盗飞车里还飙过两百迈的车速，怎么可能被起步这点小事难住？

        于是他再次打火、松离合。

        又熄火。

        任斯钦有点小暴躁，继续尝试。

        打火、松离合。

        熄火。

        顾星源在副驾驶一直说，“慢点，慢点，得慢点，男人不能太快了。”

        任斯钦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凭借一股男人的信念，终于把车起步了。

        他的车感不错，对方向盘的控制很到位，顾星源看了会儿，便放下心来让他自己操作。

        今天练车场的车还挺多，按照教练的安排来说，他今天不用去练项目，而是围着外场绕圈圈，学习怎么控制离合。

        绕了两圈后，顾星源看了眼路边，道：“你到那边儿停一下，我还有个学员，你们一车练。”

        路边一抹白影，站在阳光底下，白得很夺目，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自己的影子。任斯钦把车停在了路边，发现那个学员是之前见过的长裙美女。

        美女上了车，坐在了后座。

        顾星源说：“小乔啊，你今天的鞋子不行，开车不能穿带后跟儿的鞋，会很影响你踩离合。”

        美女点了点头，顾星源回头上下看了他两眼，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然后说：“你今天就看任斯钦练会儿吧，明天来记得别穿这双鞋了。”

        美女“嗯”了一声。这声音低且短促，叫人听不真切。

        任斯钦老用车内后视镜看那个美女，美女眼神挺冷的，似乎画了眼线眼影，眼周亮晶晶的。她偶尔看着窗外，偶尔会低头看看手机。

        任斯钦觉得美女穿这么多，肯定很热，于是把车内空调开低了些。

        又练了一圈后，车上来了一个长得很帅很阳光的少年。

        那个帅哥笑起来很清爽，特别是看见美女之后。他说：“乔帮主，你今天可真漂亮！”

        美女瞪了他一眼，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你叫范哲安是吧？”顾星源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备注，“你们仨科目二进度一样，最近就一个车练了哈。”

        任斯钦道：“你们好，我叫任斯钦。”

        后座的帅哥道：“我叫范哲安。”

        美女看了范哲安一眼，范哲安替她介绍道：“这是我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姓乔，随你怎么称呼她，她最近嗓子上火，可能不怎么爱说话。”

        任斯钦觉得范哲安和这个美女坐在一起还挺养眼的，道：“你们不是情侣？”

        听到他这句话，美女似乎眉头皱得很紧了。范哲安笑着说：“别多想，我有对象，我们乔帮主还是单身。”

        一档的车速很缓慢，可能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才睡醒的顾星源又有些困了，“把我放边上吧，你们自己在车上练会，有事叫我。”

        科目二教练基本不会在车上，放养式学习是每个驾校的优良传统。

        车内的冷气很足，教练车顶上打着遮阳用的大伞，慢速行驶没有任何危险，还算惬意。

        “范哲安，”任斯钦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手握着方向盘，“我听说过你，你是九中的？”

        从后视镜可以看见范哲安还在看乔铮，他还拿手机拍了张照片，似乎发给了谁。

        “对，我们一届的吧？”范哲安说，“你是哪个学校的？”

        “四中。”任斯钦顿了顿，“乔美女是哪个学校的？”

        吐出这个称呼后，任斯钦恨不得啪啪给自己两巴掌。怎么能叫得这么油腻！

        任斯钦一脸懊恼。

        范哲安却觉得这称呼不错，“她是六中的。”

        “六中好学校，”任斯钦赶紧说，“范哲安你要不要来练练？”

        “行。”

        任斯钦下车后没好意思去坐后座，于是坐在了副驾。范哲安上了车后，一套动作流畅，甚至把档位换到了二档，松开离合器把车稳稳开了出去。

        “你开过车？”

        范哲安说：“没有，在来练车前，学过理论知识。”

        任斯钦听说范哲安这个人，都是在老师的口口相传中，总之是一个特牛的学神。

        范哲安不像他那样还需要绕圈圈练习离合器的控制，这牛人直接把车开进项目区。科目二的五大项，他练得行云流水，压根不像第一次开车。

        看着范哲安没有任何失误地练了两三遍后，任斯钦目瞪口呆。

        “我差不多了，你们练吧，我对象来接我了。”范哲安说，“乔帮主，记得我们说的，别想耍赖。”

        他下车后，车内就只剩任斯钦和乔美女。

        范哲安似乎走向了一个男人，任斯钦扫了一眼，没有多看。

        “乔美女，你要不要来练会？”任斯钦绕圈圈已经绕烦了。

        乔美女抬起了脚，她腿很长，可以轻易占满车厢中间的空隙处。她今天穿的鞋子很硬，后跟有点高度，的确不适合练车。

        在车上无所事事，任斯钦只能东看看西看看，看得最多的地方是车内后视镜，可以看到乔美女的眼睛。

        偶尔乔美女会发现他的眼神，对视的一瞬间，那双眼睛里的询问，让他有种奇特的感觉在心里翻腾。

        糟糕，又被发现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任斯钦感觉自己对乔美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结束一天练车后，任斯钦给顾星源发了微信消息。

        不聊骚：星哥，今天车上的那个美女，她好高冷。

        biubiu：你练你的车就行了，不用管别人。

        不聊骚：哦，那我多久能考科目二？

        biubiu：你车感不错，练个一周就差不多了。

        不聊骚：那个美女叫什么名字？

        biubiu：……你这话题转的够快，他没给你说他的名字，我就不能告诉你，那是人家的隐私。

        任斯钦见套话无果，便没再继续聊下去了。

        不过顾星源怎么用的是“他”这个字眼？

        仔细想想，教练好像没有读过什么书，便觉得合情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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