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叶绾棠足足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身旁的人披着夜色，柔软的银发倾泻而下，眸中映着盈盈月光。她反复确认这是楚翊本人，心下好似被戳中萌点，不觉好笑。

        “上仙等等，我去和管事知会一声。”

        楚翊闻言，侧身看向叶绾棠，坠入眸中的光亮融了些许，睫羽微颤，“有劳。”

        叶绾棠离开后，问过了府上的管事。管事先前就得到消息，凡是医仙大人的客人都拿最好的东西招待。她得到允许后跟着丫鬟去厨房拿了府上最好的一壶酒和两盏酒杯，另一盏酒杯是给云北辰准备的。

        丫鬟帮忙把酒盏拿到石桌上之后便退下了。叶绾棠把酒壶放在石桌上，打算亲自给楚翊斟一杯酒，她刚要拿起酒壶就听到头顶传来他清冷的声线——

        “一壶。”

        叶绾棠还没反应过来，只呆呆拿着酒壶看着楚翊，眼神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楚翊垂下眼来，素色长袍下的手轻轻抬起，修长的手霎时沾染了一层月光。他接过叶绾棠手中酒壶，宽大的袖袍便滑落至臂弯，露出一段皓腕浸在月光间。

        他只稍一抬手，酒壶的壶盖便被他揭下。袖袍扬起，酒壶中的佳酿以倾斜之姿灌入楚翊口中，薄唇上沾了些许晶莹。

        烈酒烫喉。可见他神色并无半分不适，似还在闭眸享受。此时的楚翊，莹白的周身都染上了烟火气。除了酒徒，少有人喝酒似他这般，不喜用酒杯。

        叶绾棠目瞪口呆，下意识想拍手叫好，大呼，“侠士豪爽！”但她生生止住了，只在心里暗暗叹服这好酒量。

        他可有三分醉意那她……可以套一些话吗？

        心思绕了一圈，叶绾棠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托腮看他，眸中漾开浅浅光晕，“上仙也有思念的人吗？”

        楚翊将最后一口酒咽下，映着月色，可见嘴角溢出的酒液隐隐闪着光。他闻言微顿，放下酒壶，浅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并无。”

        叶绾棠轻轻一笑，伸手掂量了一下那酒壶，果然只剩壶身重量。她抬眸望向楚翊，“那上仙究竟为何而烦忧？”

        他也不答，任凭月光倾洒而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眸间藏着化不开的冰雪。

        叶绾棠敛眸。那一壶酒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并未因酒性而显得更好接近。仿佛，刚刚他食人间烟火的一面也不过昙花一现。就在叶绾棠以为他不会回答之后——

        “烦忧……或许吧。”

        什么意思他是对烦忧这种情绪十分陌生吗，还是……他对所有情绪都陌生呢？

        晚风穿行而过，两人静默良久。楚翊回头仍淡淡望着眼前的景象，叶绾棠对着他的背影怔然。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叶绾棠困意上涌，想俯在石桌上小憩。她闭目前看了楚翊一眼，他身姿挺立，银白色长发漾着月光，不见半分疲态。

        “阿翊久等了。”一道带着些歉意的温润嗓音响起。云北辰风尘仆仆赶来，一袭藏青色衣袍被月光洗得发亮，浅淡的瞳色遮不住他眸间的如玉光华。

        叶绾棠顿时清醒过来，也不打瞌睡了。她从石凳上起身和云北辰打了个招呼，知道他们有事相议，打算把这块地方留给两人，自己先回了住处歇息。

        楚翊侧身看向云北辰，紧抿的唇微微松了松，语声淡淡，“无妨。”

        云北辰倒也知道他的脾性，特意携了酒来。只他并不知晓楚翊此前已饮过一壶，见石桌上的空酒壶他目露无奈。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馋酒。

        “阿翊此次来，可是为了牧之”

        楚翊目光停在云北辰带来的桃花酿上，顿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拇指摩挲过食指边缘，敛了敛眸道，“条件？”

        云北辰温和一笑，眼底微微泛起暗光，丝毫不含糊，“明日亥时前，玉雪莲。”

        楚翊眸色一冷，“既如此，”他冷嗤一声，转身便要离开，“不多叨扰。”

        传闻玉雪莲可解百毒，如此珍贵之物必然引得世人争相夺取。在长达百年的争夺中，玉雪莲早已被毁坏得所剩无几。现如今，唯一明确的一株下落即在雪域的天辰山。而天辰山极其寒冷，且山内设有阵法。至今为止，未有一个想要采摘玉雪莲的修灵者成功摘取归来，遑论普通人。

        云北辰沐浴在月光下，淡淡泛着光。他身形颀长，脸上仍挂着清浅的笑意，轻轻开口道——

        “我想，牧之也会需要的。”

        楚翊闻言一顿，银白色长发随风扬起。他定定立在风中，素色发带染上了月光，竟做了一回璀璨的发饰。

        叶绾棠正在往回赶。就在刚刚，她又接到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主线任务：阻止云北辰获得玉雪莲。

        任务时限：三天内

        完成积分：1000】

        根据刚刚系统的科普，她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想要阻止，那必然要跟着楚翊一起。虽然任务触发的不明不白，但既然来活儿了，没有不干的道理。

        叶绾棠到的时候就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楚翊银发如雪，执剑架在云北辰莹白的脖颈上。他逆着月光，面色笼罩在一层阴影下，唯剑身透着冷意。反观云北辰被人如此失礼对待，仍不见半分恼意，只轻轻看向楚翊，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差点打起来了……不是说两人关系很好吗？难道，这也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叶绾棠虽疑惑，但仔细想想他们也不会动真格。于是她便上前行礼，果然见两人收手，等着她的下文。

        “听医仙大人说时间紧迫……我有一飞行类法器，是家族的传家宝。只需两个时辰即可到达雪域天辰山，愿与上仙同去，祝上仙一臂之力。”

        是了，她问过系统了，这可是这个世界速度最快的飞行类法器。楚翊需要赶时间，更何况他并不重视法器，他所有的法器都秉承着能用就行的原则，因为他本身能力就在那，若是用此飞行类法器只会更快。

        楚翊微微蹙眉，他刚刚并未察觉到附近有修灵者的气息，为何眼前的人却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偷听？”

        叶绾棠心下一咯噔，总不能说她问过系统开天眼了吧。她面上不见慌张，眨了眨眼，一脸歉意，“抱歉……我的贴身物品不见了，我怀疑是刚刚落在这里了，所以用灵识探了一下，无意间听到二位大人的谈话。”

        如此，倒也能说的通。楚翊轻轻点头，刚想拒绝——

        “那就麻烦江姑娘了，路上务必照看好阿翊。”说罢，云北辰从灵戒内拿出一个类似海螺的东西，“这是传声筒，若是有危险，可随时传唤我。”

        叶绾棠愣愣接过。他是什么意思……楚翊武力值点满的家伙还需要她来照看吗？难道，天辰山真的危险至极？

        楚翊目色沉沉，他转身欲离开，“不用。”

        叶绾棠刚想追上去，却被云北辰叫住了。他的声线依旧温和，“江姑娘的贴身物品可找到了？”

        她心下焦虑，担心楚翊一个没影就跑了，她的任务不就泡汤了？

        叶绾棠扯出一个微笑，“找到了，就落在石凳不远处的地面上。”

        云北辰笑意清浅，眸间映着点点月光，“需要我帮忙吗？”

        叶绾棠连连摆了摆手，“我自己来就好。”她小跑到那，蹲下用身体挡住云北辰的视线，胡乱在地上摸了一把，起身。

        不能再拖了！叶绾棠紧紧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调整完状态，脸上又重新绽放笑容，“多谢医仙大人好意，我去看看上仙。”

        云北辰立在月光下，莹白的光尘萦绕着他，声音有些飘渺——

        “他会来的。桃花酿……还未饮。”

        叶绾棠诧异，她当然不会觉得是桃花酿未饮他才会断定楚翊去而复返……一定有其他原因，比如——秦牧之。

        果然，他们等了不多时，楚翊踏着月光直直走向她。

        “跟我走。”

        叶绾棠有一瞬间恍惚，好像……他是特地返回来接的她。但她心里清楚，他只是妥协了。为了不延误秦牧之的情况，带她走是最优解，可以在天辰山上争取更多的时间。

        怕是……需要即刻出发。

        云北辰显然早就预料到了如今情况，还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小灵戒，即小型储物空间。他嘱咐她，天辰山寒冷，让她去准备几套保暖的衣物。

        她应声去了的时候，云北辰走到石桌前，将装桃花酿酒壶的壶盖揭开，霎时间酒香四溢。他亲自斟了一杯，唇边始终擒着淡淡笑意，“阿翊，喝一杯吗？”

        楚翊不语，确是也走到石桌，拿起云北辰斟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二人面对面坐着，银发白袍不染纤尘，墨发青袍温润如玉。很快，一壶桃花酿见了底。忽有夜风拂过，二人的轻声低语随即消散在烟尘中。

        “阿翊，此行路上务必多加小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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