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口味真重

言语中听得出这感激的真诚，只是我没明白，既然她如此担心我的安慰，为什么又让我独自一人到这么远的广东？

        一番寒暄后，我母亲无论如何也要拉程姐去我家做客，可程姐却用有事给推掉了。

        临走前我很想问她要联系方式，可最后她只是笑了笑道：“有机会自然会见面，好好跟你妈妈叙叙旧。姐姐我就先了。”说完拧着行李上了公交，慢慢的从我视线消失。

        跟着我妈回到了所谓的家，一间低矮的民房，在周围大片民房中很不起眼。

        这种平房很像我老家的房子，不过区别是，这里的房子有合理的规划，成片成片的，都有巷子相连。

        一路上我妈问东问西，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我却什么也没说，除了嗯，哦，好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话题。或许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代沟。

        直到在家里坐下来，我都没有听到我妈跟我提起我爸，好像压根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终于我忍不住了，用僵硬的声音问道：“我，我爸呢？”

        听到我问起我爸的事情，我妈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楞了会，直到茶壶里的水倒到手上才回过神来。

        将手中接满水的杯子递给我：“先喝点水，这一路肯定很辛苦吧。饿不饿，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我给你买了条鱼，都在水缸里养了两天了，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说着她就开始往厨房走，逃避我刚刚问的问题。好像这个问题是个忌讳一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小到大我跟着我外公长大，几乎就没见过我父母。关于我父母的消息全部是通过我外公口中得知，所以我对他们完全不了解。

        我妈走后，我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房子一共有两间，看得出来是以前的大通间隔出来的，所以没有客厅一说。厨房在另外隔壁，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棚。

        里面那间房子的角落摆放着一个大头电视。电视下面是一个方柜子，柜子很老旧，能看出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柜子上了锁，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除此之外，就剩下一张不大的床。家里就没有其他家具了，更遑论沙发茶几。除了几张塑料凳子外，还有一张折叠小方桌。

        方桌上用透明胶布贴着杂志，由于时间关系，有些泛黄。

        看着这一切，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疑惑。

        从我外公口中得知的情况，和我眼里看到的完全不同。每次我外公跟我说起我的爸妈时，都会说他们在外面见识了什么什么，过得如何如何。可是真当我看到实际情况时，忽然发现，跟我外公所描述的画面完全相反。甚至这里的条件比之家里还要差很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我妈将做好的饭菜端了进来。

        她很想和我交流，无论说什么都可以。但看得出来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变成了，你吃吃这个，吃吃那个。我平时不做菜，基本都在厂里吃，味道比外婆做的差很远之类的。

        我和她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下吃晚了这顿久违的午餐。这种感觉很奇妙，犹如跟一个陌生人吃饭，却发现那个陌生人其实就是我的母亲。

        在吃饭途中，我终究没能忍住，放下碗筷再次问道：“我爸呢？外公不是他跟你在一起吗？你们过着很好的生活吗？为什么我看到不是那样？”说着我环顾一周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房间。

        我妈看着我半晌，估计知道这个问题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避。终于将含在嘴里的饭菜吞咽下去，说起了我那从未见过的父亲。

        原来早在他们刚出来H市时，两人确实如同我外公告诉我的场景那般生活着。

        我父亲是高中文凭，在他们那个年代属于高学历的人才。

        出来没多久，就开始展现出他过人的一面，无论是口才还是行动能力他都展现出了极高的素养。

        很快他得到了公司的赏识，从基层作业人员变成了销售。

        恰逢当时的社会环境，销售这个行当很容易赚钱。加上他能说会道，没多久他便混得风生水起。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我父亲的事业也开始做的越来越好。

        他不满足现状，开始出去单干。用当时的话说他成了倒爷，专门倒腾各种玩意到内陆市场销售。

        很显然他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遇，不出两年的时间他的收入水涨船高。

        人脉社交渠道等等越来越广，原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他设定好的路线行走。

        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世界不会围绕着他的思路转。

        他在生意上得罪了人，得罪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最后他消失了，留给我母亲的只有一句话：“我不想连累你，所以...”

        这些年我妈想了很久，她并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厉害人物。

        而我父亲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所有在H市的产业全部消失，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想得久了，我妈觉得这一切应该不是像我父亲说的那样简单，或许另有隐情。没人可以在一天的时间里，消失的的干干净净。

        再后来，我妈为了不让远在老家的外公担心，一直谎称他们的生活过得很好。

        可是谎言是有代价的，金钱的代价。

        为了保证每月打回家的钱一样多，同事预留出我将来的学费等等，我妈便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

        得知这一切的我很震惊，但又说不出任何话来。至此我好像明白了程陈告诉我的话：“没有谁不爱自己的孩子。”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极力融入只有我和我妈的生活中去，却发现这并不容易。长时间未见产生的隔阂，并是容易消除。看来这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二月二十号，我妈送我去H市一家民办中学读书。名叫龙丰中学。

        说是学校，实际上就是废旧的厂房改造的，总共两栋楼，一栋中学部，一栋小学部。

        学校旁边有一栋高十层的烂尾楼，楼体的框架混凝土已经黑了，感觉很压抑。二三楼成了学校堆放杂物的场所，能看到很多破败的座椅散落在二三楼。

        去学校报道那天，因为我妈要上班，所以让我自己去。

        我穿着自认为最好的衣服，肩上斜挎着老式的帆布书包，直到早上九点才到学校。

        进校门的时候被保安拦了下来，要不是我带着入学通知书，估计我大门都进不去。

        我所在的班级是初二3班，当我找到教室时，却发现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正在做开学讲话。

        看到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去，于是乎我靠着墙根站着，做着思想斗争。

        我不是一个特爱表达的人，起码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我害怕我这样突然闯进去，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这不是我想要的。

        可后来一想，我就这样傻站着也不是事，谁知道他们几点下课？走廊上空无一人，凉风一吹有点慎得慌。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推门时，门却一把打开了，而我做推门姿势的右手，却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刺破我的耳膜，让我觉得脑袋发涨。

        然后我的手被人用力摔了出去，撞到门框。接着一团黑影在我眼前一晃，在我还没来的急看清楚是什么时，我的身体便轻飘飘的向后倒去，撞到栏杆。

        背上传来一阵刺痛，这栏杆不高，也就一米二左右，砖墙做的。所以我后仰的姿势，背刚好磕在砖楞上，疼得我倒吸凉气。

        可理应吸的是空气，却传来的是一阵温热，还带着口水。这下我了慌了，忙睁开眼睛，却见一张大饼一样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两只眼睛瞪的老圆，正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忙伸手去推，可压在我身上这货太肥了，我这一推竟然没推动。

        好在她反应及时，双手一推栏杆站了起来。这时我才看清她居然是个女生，一个体型彪悍的女生。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脑袋还没转过弯呢，猛的一只熊掌带着呼啸的风扇到我的脸上，这下我彻底蒙圈了，给这抡圆了的巴掌扇的转了半圈。

        “流氓！”打我那女生对着我骂了一句后，以地动山摇的汹涌姿势逃离了案发现场，留下我一个人，脸上印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被一群人围观。

        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脸上火辣辣的疼，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口味真重，看不出来。新人就是猛！”

        “大花终于不愁嫁了，她应该偷着乐了吧哈哈！”

        “这一记袭胸到强吻，一气呵成，有句成语怎么形容来着？”

        “我艹，你居然还会用成语，拽暴了哇！”

        一群的人堵着教室门口，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评头论足，一点也没考虑当事人我的感受。

        周围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原本不想成为关注焦点的我，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成了全部人的笑柄，估计这件糗事不用一刻钟，就能传遍怎个学校。

        “有完没完，给我散开！”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适时出现，我听到这有些沙哑的声音，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果然女人一吼，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人群开始散开，有人临走前不忘对我说：“兄弟，我看好你！”然后在哄堂大笑中渐行渐远。

        “你怎么回事？跟我去办公室。”中年女人应该是我的班主任，约莫四十岁左右，身材有些发福。戴着眼镜，怀里抱着书本对我道。

        我红着张脸看向她，木然点了点头，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她去了一楼的办公室。

        “我姓张，是初二3班的班主任，你叫什么名字？”张老师落座后将手中课本放在一边，端起茶杯问到。

        “张老师好，我叫许为。”

        “许为？是我们班的学生对吧。今天报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实在不想说因为迷路，从我家到学校要转两次公交，因为做错方向，所以迟到。

        看我不说话，张老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水后带着我领取了书本。

        上课时间很快到了，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我第一次进了这所陌生学校的教室。

        挨着我坐的是一个小胖，戴着一副小眼睛，怎个人看起来很萎靡不振，不知道他平日都在干什么。

        他并不欢迎我，因为今天闹的笑话，他甚至有些排斥我和他成为同桌。我当然知道他的心理，无非就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也相应的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

        “今天我们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叫许为，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以后好相处。”张老师推了推眼睛，示意我站起来给大家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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