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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部落(一)


林优轻轻的对这块石碑鞠了个躬,然后又去看下一块:“一六八二年,哥特家族的龙骑兵军团进犯圣庙,哥达村卫队将其击退,一千八百九十一人牺牲在此。”

“一七八九年,英勇的部落英雄,古尔-德宁在抵抗卡辛家对圣庙的侵略中不幸身亡。他的子民永远怀念他。”

“一六三六年,为保卫圣庙,河套佐伊村第一团全部战死于此。哥特家族的人没能进入圣庙。”

……

  

石碑一块接着一块,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上面记载的都是为了保卫这座河套圣庙而牺牲的部落战士和平民。

林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明白了,他所看到的,不单是人名和事迹,这里记载的是部落千年的沉重和抗争。

这是一个饱受苦难的民族,一千多年来,东、西两方。哥特家族的人也好,戴恩家族也好。对他们进行了太多的欺凌和侵犯。

同时,他们也是个性格倔强、意志坚定的民族,面对强敌绝不弯腰,不屈不挠。

在那碑林之间,草丛之中,他依旧能感觉到当年那些眼看着自己家园被侵略者所蹂躏的战士的悲愤和无奈,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拿起自己的武器,以死还死。

不知怎么的,站在这一片碑林之中,林优想到的却是来路上看到的飘扬在赤水滩战场上的那一面残缺的戴恩家战旗,想起的是那些同样顽强同样英勇的战斗过的戴恩家骑兵

他们已经化成了荒原上的白骨。一个为了自己的生存和自由权而用全部力量去捍卫、殊死战斗的民族,还有一个是决心维护和延续自己的统治而不惜一切的民族。

在未来历史公正的审判面前,究竟谁站在了正义一方?他实在无法评价,一时间,他有了许多的感触,却无法具体的说出来。

秋风无语,夕阳西下,林优萧瑟的背影被拖得长长的,映照在如同波浪般摇缀的荒草之间。

经过那一片碑林,再过一座小山坡,林优远远的看到了坐落在半山腰的圣庙。虽然并没有像他想像中那么金碧辉煌,但是这座全部由两米长、半米宽高的巨石垒砌而成的方形巨大建筑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

他难以想像,以兽人那落后的技术,他们是如何将那些上吨重的巨石从深山开采出来,通过狭窄的小路运上山腰,再将它们一块块的堆砌起来的?

在圣庙前半里路,山路上铺上了青石的台阶。两人踏着台阶上去,眼前已经看到了圣庙那巨大的红色大门和石头围柱了。

古尔-布森对林优说:“长老就在庙中的大殿里,你等一下进去就看到了。这一千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进入圣庙的非兽人。”声音很郑重。

他明白,圣庙对于河套兽人的意义确实是十分的重大,就为了捍卫它,千百年来部落的战士死伤无数。他严肃的点头说:“谢谢。”

想了一下觉得不够恳切,又补充说:“我感到十分荣幸。”

古尔-布森满意的点头,他在前面领先带路,两人进入了大门。

林优看到了,圣庙的结构与戴恩家族所经常供奉的庙宇差不多,正中是大殿,估计是供奉兽人景仰的神灵的,两边各有侧房,里面是什么情形却无法得知。

他们进入大殿,古尔-布森先恭敬的对大殿正中供奉的神像行跪拜礼。

三米多高的兽人雕像。雕像做得很惟妙惟肖,连那个兽人祥和的表情都表现出来了,想来这就是兽人们所信奉的神灵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古尔-布森跪下去,只是对着神像恭敬的施了一礼。

“你为什么不跪呢?”

忽然背后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林优吓了一跳。他现在虽然武功不行了,但是以前那敏锐的感觉本领还是保留下来了,竟然有人可以无声无息的潜到他身后极近的地方而自己没有发现!

他猛然转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兽人正站在他面前,凝望着林优。定过神来,林优打量了对方一番,这个兽人的个头不高,瘦削,眉目开朗,肤色白皙,一身的毛发梳理得干净平整,身上的衣服整洁得过了份。

一尘不染,年纪似乎也不大,像个少年,但气质举止却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林优觉得,这个兽人与他以前所见的兽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出来。

比起那些披着兽皮、扛着血淋淋的狼牙棒、脏兮兮的兽人兄弟们来说,他太整洁太斯文了,与一般兽人那种晦暗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睛相当的明亮。

另外,他的皮肤白得仿佛是透明的,仿佛隐隐可以看见血脉在流动似的,这给了林优一种异样的感觉。

看到林优发愣,古尔-布森走上来介绍说:“戴恩-林优,这就是我们的古尔-布丹长老。”

“长老,这就是古尔-德伦他们联名推荐介绍给我们的戴恩-林优。”

虽然先前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等古尔-布森证实的时候,林优还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年轻得几乎带了稚气的兽人,真的是全部落闻名遐迩的天才战术指挥家,同时又是几百万兽人的精神领袖吗?

林优深呼吸一口气,镇定说:“古尔-布丹长老,久仰大名了。您年轻得超出了我的想像。”

古尔-布丹淡淡一笑:“  戴恩-林优,您不也是很年轻吗?请跟我来吧。”

古尔-布丹用的是通用语  ,而且说得非常的流利。

不知怎的,看在林优眼里,他的笑容中带有种少年不该有的感伤。跟在他的后面,林优往大殿的侧房走去,他注意到,古尔-布森村长留在了大殿,并没有跟着过来。

两人进了大殿旁边的一间小屋,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有一张茶几和兽人习惯的那种会客时候用的坐席。林优轻松的松了口气,刚才的那个大殿实在太宽阔高大了,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现在换成这种比较随和的小客厅,他感觉好了很多。

两人分宾主席坐下,古尔-布丹微笑说:“林优,我们都坚信,是洛克汗开辟了天与地,创造了世界上万物,也创造了世间的诸种族,对于我们部落来说,洛克汗是至高无上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倒像是在为自己解释。

“……”林优微笑,他知道了对方是个很文明的人,  懂得尊重别人的信仰。

“那么戴恩-林优,前阵子其他戴恩人来过,现在您又亲自大驾光临,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古尔-布丹语气温和,问得却很直接,林优觉得非常的难以回答  。

他沉吟了下,说:“长老,您居于深山之中,对于外界如今的局势,您了解吗?”

“我不敢说全部知道,但您说的是哪件事情呢?”

“哥特家族的人在河套大肆横征暴敛,河套民众如今千里饥荒,饿殍遍野,苦不堪言。”

“我知道的。”古尔-布丹平静的说。

“在奔流城、沙加、杜莎等七个省区,哥特家族的人征召了大批的河套民工从事高度危险的矿业开采工作,每天因为事故死的不下千人。”

“我知道的。”

“在杜莎的河套总督府门前,哥特家族的  总督哥特-拜斯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前来请愿的部落代表,将他们曝尸闹市。”

“我知道的。”

“在沙罗行省,哥特家族军团进行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滥杀平民,鲜血将蓝河都给染红了,行省的首府几乎成了一个无人区。”

“我知道的。”

从头到尾,古尔-布丹的语调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他们谈论的不过是日常的琐碎小事罢了,林优诧异的看着他,不禁问:

“长老,这些您都知道吗?您认为这些事是正常的吗?作为兽人的领袖,有人对部落进行这样的侵害,您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古尔-布丹轻轻叹息:“我并非无动于衷,但是,您想让我怎么办呢?”

林优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跟他摊牌讲重点:

“长老,作为河套部落的领袖人物,您在民众中有极大的威望。在这个时候,当部落的子民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当种族的尊严被这么粗暴的践踏时候,您是不是应该履行您的义务,带领您的子民起来反抗哥特家族的暴力统治。就如同不久以前,您带领他们反抗戴恩家的统治一样?”

说完,林优定定的看着古尔-布丹,观察他的反应。

古尔-布丹:“……”

林优:“  因为哥特家族的人并非河套的合法政权,自由而光荣的部落也并没有主人,你们只是推翻一个强加于你们头上的、用野蛮和暴力来维系自己统治的残暴力统治权而已。”

古尔-布丹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容:“鼓舞他们手无寸铁的起来,然后大批大批的被屠杀?你想让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孱弱的老人、小孩、妇女们,让他们跟哥特家族的装甲骑兵进行巷战肉搏,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林优笑笑:“古尔-布丹长老,据我所知的,您手中的力量并非仅仅是那些孱弱的老人和妇女。

河套部落,起码有五六十个团队的军队是直接听从您的命令的,而且您在几百万部落平民中也拥有崇高的威望,只要您一声召唤,他们随时可以加入,成为您源源不断的预备军。  并非没有战胜的希望。“

古尔-布丹摇头:“戴恩-林优,您见过哥特家族的家主没有?”

“没有。”

“我见过。在他们刚进入河套的时候,女家主召见了我和兽人军队的其它领导人物,我亲眼见到了他。

还有哥特家族的人的军队,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强悍无比,足可以毁灭天空与大地!”

林优正容说:“戴恩家的中央统领  以微薄兵力,在小小的帕伊城重创了哥特家族的人的大军,坚守不降,哥特家族的人举之兵围攻两个多月不能下!

戴恩家的戴恩-林洵曾单枪匹马进入哥特家族的人大营,面对面与女家主谈判,逼得他答应给红炎军团解围。

世界上从没有不可反抗的力量,哥特家族的人也并非不可战胜,关键是看我们的决心!”

林优的话语铿锵有力,其中流露强大的自信,他看到了,古尔-布丹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动容变色。没等古尔-布丹回答,林优接着说:

“  我非常的敬佩  你们祖先的勇敢和顽强,他们无所畏惧,但是,在长老您身上,请原谅,我感觉不到那种无畏的勇气,如果说,这就是你们河套部落的气概的话,那我就要说,你们已经丧失了那种骄傲的勇气和尊严。你们的祖先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们的胆怯蒙羞!”

古尔-布丹脸带愠色:“戴恩-林优,你是我们的客人,但你无权来羞辱我们!这情况根本不同,现在骑在我们头上的统治者,比起以前的来,强大得太多太多!而且现在也并没有人进犯圣庙,如果一旦哥特家族的人敢对圣庙下手,那我们也会像我们的祖先曾做过的那样,殊死抵抗!”

“那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林优立即说:“长老,恕我直言,看来您并不很懂圣庙的意义。”

古尔-布丹一瞬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戴恩-林优,我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在圣庙修行十多年,我清楚它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敢说,没有人比我对这圣庙更了解!”

林优:“为什么圣庙在河套民众的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高?为什么你们的祖先,曾经那么舍生忘死的保卫它?为什么呢?”

古尔-布丹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马上回答:“圣庙是我们供奉洛克汗的圣地,我们当然要崇拜它,保卫它了!”

“您错了,长老,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圣庙在河套民族心目的地位是如此神圣,因为他们所捍卫的,并不是仅仅是一座庙宇,更是他们民族的自尊和光荣,是他们自由和传统的象征,是所有值得他们所珍惜、所不能割舍的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你们祖先的遗骨,浸透了他们的鲜血!正是因为他们的勇气和辉煌,使得圣庙之所以神圣!

“您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如果因为无知、懦弱、胆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外面千百万兽人民正在遭受的苦难和摧残不闻不问,视若不见。

等到整个河套都已经变成了哥特家族的人的奴役场和奴隶工厂的时候,所有部落都变成了哥特家族的人的奴隶,或者死人之后,即使您还守护着圣庙,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信奉圣庙的人民已经不复存在了。”

古尔-布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当初那种平静自若的风度已经荡然无存了,林优词锋犀利得超出了他的想像,让他完全无法反驳。

想了好一阵子,他才说:“我承认,戴恩-林优,您是一流的演说家,但现实的情形是,哥特家族很强大,即使我们把整个河套全部动员起来,我们也还是无法与哥特家族进行整体抗衡的。

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摧毁了戴恩家的所有军队。如果我们起来反抗,那是自取灭亡。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部落战士,我当然可以说‘不自由,毋宁死’,但问题是,我的一举一动牵涉到上百万人的性命,我不能光凭自己的意气用事。如果因为我的莽撞而导致整个部落遭受灭顶之灾的话,那我就将成为整个种族的罪人了。”

“哥特家族并非你想像的那么强大,正是因为你们的恐惧和退缩,使得哥特家族更加的嚣张和跋扈。

你们再退让和忍耐下去,他们会把你们逼得无路可退,直到跌进深渊的,那时候再进行反抗已经为时太晚了。再说了,我并没有说我们一定要击败整个哥特家族,争取一定限度的独立和自治权利还是有可能的。“

古尔-布丹奇怪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戴恩-林优?”

“我在家族军队中呆过,我知道,哥特家族的人并不是很在乎河套的土地,他们垂涎的是古奇山脉以西,那片辽阔而肥沃的戴恩家族领土。向西、向西、不断向西,那就是哥特家族的人亘古不变的渴望。

为了从戴恩家族手中夺取土地,他们势必要与戴恩家族有一场大决战的,而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愿意消耗他们的军事力量的,特别是为河套这块不毛之地。

“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和强硬的实力,让哥特家族的人意识到,河套并非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如果他们做得过份了。

比如说,就像现在的这种情形,我们也会狗急跳墙的,即使他们最后能消灭我们,他们自身也一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想,在权衡过利弊以后,哥特家族的人上层也有不少的明智之士,他们会懂得如何取舍的。”

古尔-布丹沉吟:“戴恩-林优,您所谓的‘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是不是指战争呢?”

“对!发动一场全河套规模的,在正面战场上消灭三十到五十个敌方团队,那时候对方家主就会考虑我们的实力,很有可能他会同意与我们谈判,妥协答应给我们河套有限自主权,毕竟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戴恩家族。  

  没有了河套这个跳板,他是无法攻击瓦伦和戴恩家族的。  

我们可以答应让哥特家族的人的军队借道经过我们的土地,我们甚至可以向哥特家族的人保证他们后方粮草线的线路安全,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进行与戴恩家族的战争。

而部落,看着他们双方的实力在战场上一天天的消耗、一天天的衰弱,部落则赢得了时间,一天一天的积累起来我们的实力。然后,等部落的实力足够强大以后。  一个强大的河套政权将建立,  河套,将成为兽人部落的河套。”

古尔-布丹听得眼睛一亮,却不出声,静静的沉思了好一阵子,他才重新开口:“戴恩-林优,您说得很动听,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被夹在哥特家族的人与戴恩家两个巨人之间,他们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轻易将我们压成齑粉。

要对两条防线进行防守,我们手上的实力不够,但如果我们只防卫一个的话,另外一个会马上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没有外来输入的话,我们是很难以独立生存的。河套缺乏工业,我们的土地也很贫瘠,粮食刚刚能勉强自足。”

“但你们有矿产,无比丰富的矿产!长老,我并不是主张说河套闭关自守的与外界隔绝,为了弥补那规模不大的粮食缺口,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可以向戴恩家购买,用  铁矿和煤,用  钻石和晶体。在戴恩家族  ,商人们对这些东西渴望得很呢,而在那些粮食产地行省里,他们富余的粮食堆积如山,完全可以解决这里不多的需要。

而为了解除东西两面的威胁,我们要善于利用哥特家族的人与戴恩家族之间势均力敌的平衡,新生的河套政权可以宣布不参与哥特家族的人与戴恩家的战争,保持中立的地位。这是表面上。

实质上,  这里是偏向戴恩家一边的。因为在目前的情形下,对这里威胁最大的,是哥特家族的人而并非戴恩家。

“当然,也有可能哥特家族的人不能容忍这里的存在前来攻打这里。一旦这种情形出现,这里将会得到戴恩家从瓦伦要塞输送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粮食和精良的武器装备。

有了这个,再加上部落战士的勇猛,这里可以组建自己的防军体系了,完全可以抵御哥特家族的人的进攻了!”

“可是,  您所说的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戴恩家为什么要援助我们呢?对他们而言,我们是兽人,是死敌。”

“在政冶利益中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戴恩家一定会乐意看到在他们东边出现一个强大的河套政权的,这对戴恩家族而言,这比起一个附庸于哥特家族的  部落  要好得太多了。

不但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还会成为他们与哥特家族的人势力之间的一个缓冲和战略掩护区。

戴恩家的上层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好处,他们是看得到的,为了这个,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扶持这里的,甚至还有可能以自愿兵方式前来援助这里。”

古尔-布丹无话可说了,林优说的完全是实情。他再想了一阵,问:“可是这样做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挣脱了哥特家族的人的控制,又重新成了戴恩家的附庸?这样先前我们的一切努力和牺牲不是成为荒谬了吗?”

“长老,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以摆脱政冶上外来势力对这里的一切控制,戴恩家和哥特家族的人都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这里了。

或者表面上,为了满足他们的自尊心,我们可以同意将他们称为宗主,但实质上,这里将恢复河套地区被奴役以前实行的自由传统,建立一个完全自主的地方自治据点。”

“但是我们被夹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中间,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五年,或者十年以后,谁来保证我们的政权不被戴恩家或者哥特家族的人轻易的把持呢?”

“长老,河套今天的贫穷和衰弱,多数是由于历代统治者,戴恩家或者是哥特家族的人对你们的残酷剥削造成的。这里拥有无比丰富的资源,这里有贯穿东西的交通线,这里的粮食生产可以自足。这里缺什么呢?这里什么也不缺!

只要这里在政冶上获得独立,只要这里能熬过独立之初那最困难的几年,在五年以内,通过从外界输入工业的方法,这里就可以大大提高经济,会比今天富饶十倍的。

这里将拥有由部落战士组成的、最强大的、能征善战的陆军,那时候不要说戴恩家,就是哥特家族的人也不敢侵犯,这里将与哥特家族的人、戴恩、戴恩三家鼎足而立!”

古尔-布丹不出声了,他眨巴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望着林优的背后,那里除了素白的墙壁外,什么也没有,他却盯得入神,脸上表情十分丰富,眉头一会紧皱,一会又开朗起来,仿佛那面素白的墙壁上正在上演着十分精彩的故事。

林优也不出声了,他自顾端起了茶杯喝茶,现在,需要陈说的一切理由都说完了,就看对方如何决定了。

庙宇中一片寂静,外面已经入夜,一片漆黑,可以听到,晚蝉在树梢上的轻声鸣唱。

过了好久,古尔-布丹长长舒了口气,对林优说:“对不起,戴恩-林优,对您的建议,我只能拒绝了。”

林优感到意外,在刚才的那一番劝说过程中,他看得出对方是很感兴趣的,他不失礼节的问:

“如果不冒昧的话,我能不能问,为什么呢?这是解放部落的战争啊,对你们来说,这是挣脱压制于你们身上锁链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戴恩-林优,两百年前,戴恩-凡修说过同样的话,他也说要从哥特家族的人的爪子下面解放我们。

就为了这个承诺,我们的士兵与戴恩家族士兵并肩作战,为了反抗哥特家族的人,我们毫无怨言的奉献了我们士兵的血肉和灵魂,奉献了我们种族最纯正最宝贵的血液,但结果呢?我们的奉献,换来了戴恩家贵族两百年的统治。

两百年后,又有一个戴恩家族跑来跟我们说:

“相信我,我给你们河套的独立!‘那个人也是你们戴恩家的高级将领类,他的名字叫戴恩-雷洪。我们相信了他,我们再次崛起反抗,殊死奋战。

一年前,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三百公里的赤水滩,为了阻止戴恩家军队向圣庙的推进,手持棍棒、锄头的各族农民与装备精良的戴恩家军队激战十八个小时,三十一万人战死。

我们的士兵被戴恩-林优的铁甲骑兵踩成肉泥,我们的老幼妇孺被你们崇拜的偶像戴恩-林洵烧成焦炭,整个村子、整个城市的被屠杀。

我们付出了这么巨大而惨重的代价,但我们并没有放弃,一个民族为了赢得解放所能做的一切,我们都做到了,谁都不能指责说我们不够勇敢、不够坚强、牺牲得不够彻底。

历史惊人的相似,我们再次被自己的戴恩家族盟友所出卖,戴恩-雷洪把整个河套双手奉献给了哥特家族的人,作为哥特家族为他加官进爵的回报。

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与鲜血,几百万人的努力,一千年来对自由的渴望和期待,一切的一切,我们浴血奋战的成果又被哥特家族的人轻而易举的接收,我们敲锣打鼓的迎来了自己的毁灭者。“

叙述那段惨痛的历史时候,古尔-布丹的声量不见丝毫提高和激动,依旧是那么平淡和从容,但他端坐的姿势、他平静的神情、他颤抖的话语、他黝黑的眼神,无不笼罩着沉重的痛苦和悔恨。

千言万语无声的汇成一句话:“我们被你们戴恩家族出卖了太多次了!”

古尔-布丹彬彬有礼,对林优并没有任何的恶语相加,林优还是感到十分难堪,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身为戴恩家族感到了羞耻。

他想不出什么为自己辩护的,在这种血淋淋的历史事实面前,无论用任何言辞来表白自己的真诚都是苍白无力的。

古尔-布丹继续说下去,面带微笑:“现在,戴恩-林优,您又再次来劝说我们继续奋战,用我们士兵的肉体和鲜血,去充当戴恩家族与哥特家族的人战争的前锋,来为戴恩家的强大开疆拓土?

戴恩-林优,您看过两条狗为了抢一块骨头打架吗?”

林优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老实的回答:“是的,我见过。”

“那么,”古尔-布丹悠然说:“那块骨头,它参战了吗?”

林优哑口无言。

古尔-布丹叹气说:“戴恩-林优,我累了,需要休息。”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表示他不愿意介入戴恩家族与哥特家族的人的战争之中,也在巧妙地下了逐客令。

林优站起了身子,施了一礼,说:“今天很高兴能见到长老,实在非常荣幸,在下深受教益。长老,您如果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话,我是随时欢迎您的。”

古尔-布丹也站了起来,微笑说:“彼此彼此,今天我也是受教颇深。很抱歉没能答应您的要求。

戴恩-林优,您是个很有思想的人,日后如果有空的话,还请多来,我也很想与您多交流的。“他起身拿起油灯,送林优到庙宇门口。

在门口,古尔-布森村长带着几个兽人正在等候林优出来。

林优向古尔-布丹说:“您不必再客气了,到这里就行了。长老,我有一句话想说。”

古尔-布丹微笑说:“请赐教。”

林优低沉了声量:“一个民族要走向自由的话,总要付出代价的。”说完,他向着古尔-布丹深深的一鞠躬,转身跟着那几个带路的兽人离开。

古尔-布丹整个人一震,随即镇定下来,呆立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林优消瘦的身影消逝在夜幕中的小路上。

……

在路上,林优的心情很坏,他满怀希望的千里跋涉过来,结果却被对方拒绝了。

林优一路闷闷不乐,那些带路的当地兽人小伙子却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很惊讶:“你们怎么了?”

“大人,您不知道,我们接送过很多人去见长老,长老从没有送谁送到大门口的,就连上次我们部落的十三部族首领会议的首领们去参拜圣庙,长老也只是把他们送到殿门。大人,您是第一个被长老送到大门口的,您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林优笑而不答,虽然提议被拒绝了,但在那位眼高于顶的古尔-布丹长老心目中,自己还是有一定份量的,这让他那受创的自尊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在村头,张幼薇等人早就举着火把在等着他了。看到他回来,部下们大大安心了。

张幼薇迎上来问:“谈判进行得怎样了?”

林优摇摇头,说:“古尔-布丹长老没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张幼薇很乐观的说:“没关系的,以前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们不是一直干得很好吗?我们总归会一直干下去的,直到把哥特家族的人打倒为止!”

林优含笑说:“对,我们一样会干下去的。”

他嘴上说得响亮,心里却明白,如果没有那位古尔-布丹长老的协助,没有大规模的河套全民起事,

单靠少数族部队想击败哥特家族的话,那将是不可能的。

古尔-杜克上来询问说:“大人,天已经很黑了,我们是今晚走还是明早走?”

林优想了一下说:“我们就在村外宿营好了。明天早上再启程。”

夜晚,戴恩家族士兵纷纷在村外的林子边上的空地上搭建起了帐篷,准备露宿。

深夜,当众人都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时候,林优却难以入睡。在厚厚的行军毯上,他辗转难眠,第一次,他对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否能取得成功产生了怀疑。

自己是不是高估了哥特家族的人的残暴,也低估了河套种族对暴力统治的忍耐力。

他们能忍受戴恩家族贵家主达两百多年的压迫,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受哥特家族的人一两百年呢?

哥特家族的人的统治才刚刚开始了,河套民族已经习惯了忍耐,比起揭竿而起,他们更愿意的是等待和观望。

他们抱有希望,期待着统治者明天会不会比今天更仁慈点,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可以忍受着目前的一切痛苦和灾难。

如果河套民族普遍是抱有这种心态的话,林优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机会的。

在他的战略考虑中,兽人这个善战的河套种族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一旦和哥特家族的人正面交锋,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可靠的后方支持和战略兵员补给,同时也对哥特家族的人的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

自己是不是该现在就把这场闹剧结束了呢?

一时间,林优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再也难以入睡。他披起了衣服出去,惨白的月亮悬挂在黑黝黝的林子树梢上,夜静如水。

部队的营地宿营在林子边上,一边是沉睡中的村子,一边是静悄悄的树林,一边是旷野荒凉,还有一边,月色下的小路通往今天去过的圣庙。

看着那一轮皎洁的圆月,林优心里一阵阵的郁闷,一阵阵的惆怅。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多愁善感的翩翩少年了,苦难的阅历和崎岖的命运,已经把自己年轻的心灵锻练得如同岁暮老人一样的平静无波。

这个时候,所有的宏图大业全给他抛弃在脑外,他唯一想的是抛开一切,在家族境内找个偏僻的省份隐姓埋名的平淡过一生算了。

反正自己武功已失,已经不再适合战场厮杀了,积累下来的财富也足够自己一辈子生活无忧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他顿时轻松了下来,像放下了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

是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既然河套民族自己愿意被哥特家族的人压迫,那就让他们去吧!自己不是救世主,没必要为他们操这个心。

他放心的回帐篷中呼呼大睡了,鼾声大作。

……

第二天早上,队伍开始起程返回。由于放下了心头的大事,林优一路非常的轻松,骑在马上指点着一路的景色,显得兴致勃勃。部下们看到长官如此好心情,自然也有所猜测,都认为定是与圣庙的谈判中,林优取得了很大的收获。

队伍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由于这一带不必担心哥特家族的人的巡逻队,不必掩藏自己的踪迹,所以大家走得很安心,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忽然,队伍后面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担任后卫的骑兵上来报告:“一个骑马的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林优心念一动,吩咐队伍停了下来。清晨的晨光中,一个兽人骑兵出现在小路的尽头,远远的,他就在叫:“戴恩-林优,请留步。”

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让他纵马直冲到了林优面前几步。林优认出来了,这就是昨天那个给自己带路的小伙子。他翻身下马,朝林优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说:“戴恩-林优,我们的古尔-布丹长老请您回去,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林优奇怪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兽人骑兵不知道,他只是十分执拗又可怜巴巴的请求林优跟着他回去,说长老吩咐了,有很要紧的事情,求求戴恩-林优您了。

林优正犹豫着,队伍里面的兽人古尔-德伦也上来说:“既然长老这样说了,林优我们还是回去一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古尔-德伦是林优的救命恩人,林优不能不给他面子,点头说:“好吧。”吩咐大家掉头回去。

一行人回到村口,也不进村了,只在村口停留了一下就直接往圣庙方向去了,吓得村里的兽人纷纷出来阻拦,说是不能让这么多的武装士兵进入圣庙。

这时候张幼薇告诉他们:“是你们古尔-布丹长老请我们戴恩-林优过去的,我是一起的,如果不让我跟着去的话,那就不去了。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看着对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十分的得意。

这是前一天村里的村长古尔-布森所说的原话,现在她几乎原封不动的回敬,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意真是无法形容。

……

没有人阻挡,林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圣庙。

为了表示对圣庙的尊重,在经过那片碑林的时候,林优吩咐张幼薇下马步行过去。

古尔-布丹长老、古尔-布森村长都在庙门口迎接他们,林优注意到了,那位年轻的河套兽人领袖脸色十分凝重,至于那位急性子的古尔-布森村长,更是一副急得仿佛身上满身皮毛已经着火了。

于是林优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故意装着没看出来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向他介绍了张幼薇的身份。

一番寒暄。在林优刻意的客气下,林优才慢悠悠的问:“长老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指教呢?”

没等古尔-布丹回答,急性子的古尔-布森已经脱口而出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哥特家族的崽子要对我们圣庙下手了!”

古尔-布丹责备的看了他一眼,说:“古尔-布森,贵客面前,你太失礼了。”

人高马大的古尔-布森竟然像十分畏惧这个小个子的年轻兽人似的,喏喏地不敢出声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刚刚接到附近村子的兽人通知,哥特家族的人驻奔流城行省的七十三团队已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根据一路上他们的表现和行动的方向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圣庙过来的。”

林优皱眉说:“这很没有理由的,哥特家族的人不是傻子,应该知道他们如果对圣庙下手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哥特家族的人利欲熏心吧,虽说圣庙是河套的圣地,但是根据我所看到的,恕我冒昧了,庙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远途跋涉来下手的珍贵东西啊!”

古尔-布丹和古尔-布森对视一下,最后还是古尔-布丹开口了:

  “戴恩-林优,您有所不知了。圣庙中不但供奉着洛克汗的佛像和我们历代英烈祖先的骨灰,  自我们的先祖一直流传下来给我们的  神秘魔力,价值不可估量。这本来应该是我们部落的最高机密的,但不知怎么的,哥特家族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了。”

“那么,长老,您叫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

古尔-布丹叹口气:

  “这实在很难出口的。哥特家族的人部队来得太突然了,他们现在距离圣庙已经不到五天的路程了,而最近的河套本土部队,部落的第一、第三和第七团队都在五百多公里以外,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但他们肯定来不及在哥特家族的人到来之前赶回来了。

“为了坚持到我们的军队回来,我已经向周边的村庄下达了集结动员令。但情况您也看到了,  我们  村子只剩下了老人、妇女和孩子,还有一些是没有军事经验的嫩小伙。

凭他们,是无法阻止哥特家族的人对圣庙的推进的。现在,方圆数百里以内,唯一有战斗力的正规军队就是德伦统带的卫队了。

“德伦,林优,值此圣庙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恳求您们,助我等一臂之力,共同保卫圣庙。整个河套都会感谢您的行为的!”

说完,古尔-布丹起身对林优深深的一鞠躬。在他身后,古尔-布森跟着起身,同样九十度隆重鞠躬。

德伦急忙起身还礼,却不做声。眼前是收服人心的极好机会,但是,林优却不敢马上答应。

这个任务实在太过艰险。根据通常估计,哥特家族的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比戴恩家族要强得多,一个哥特家族的人团队的战斗力就几乎等于一个五千人的戴恩家族师团的战斗力了。

单靠自己那五十人的卫队,再加上一群只懂得敲锣打鼓虚张声势的老幼妇孺,自己真的一点把握没有。

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古尔-布丹出声说:“德伦,我们并不是要跟哥特家族的人正面强拼。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迟缓、阻挠他们的行动,为我们的军队赶来赢得时间。

我们不会强人所难要求您去跟哥特家族的人拼到最后一兵一卒。您只要做到力所能及的地步就行了。

如果您觉得有危险,也可以先行撤退,我们也不会怪您的。”

林优问:“长老,您既然知道哥特家族的人的目标是圣庙中的宝物,何不马上带着宝物转移呢?”

古尔-布森立即拒绝了:“圣庙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埋满了我们祖先的遗骨,他们为了保卫这里,宁死不屈。我绝不允许哥特家族的士兵的蹄子亵渎他们神圣的陵墓!

何况,作为当代圣庙的守护者,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我将无颜面对我的先辈们,如果保卫行动最后失败的话,那我将与圣庙共存亡。”他的语气中显出不容置疑的固执。

林优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古尔-布丹长老,这个看似理智、开明的河套部落领导人思维中也存在着这么固执、僵硬的一面。

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来说,每一个决策都应该是出自深思熟虑的理智选择,而不应该被盲目的狂热感情。“我与圣庙共存亡”之类的豪言壮语,出自一个普通士兵口中那诚然可以说是勇气可嘉,但如果是出自一名身负重任的高级将领的话,那就不值得称赞了

他的思维应该更灵活,更积极一点。实力上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的部落,如果在今后的作战中,还是死抱着这种死板僵化的思维模式的话,那他们要吃大亏的。

林优收回了自己的思想,比起将来的事情,目前有更迫切的问题要解决。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他看到张幼薇和古尔-杜克两人目光中的茫然,很明显,无论自己怎么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的。

他也感觉到了,古尔-布森和古尔-布丹两人焦切的眼神,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老朋友古尔-德伦,他一直没有出声,眼神无声的流露出乞求。

林优明白了,身为部落的一员,古尔-德伦对于圣庙的命运同样非常的关心,但他却一言不发,他不愿意利用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干预自己的决策,让自己完全自由的做出选择,这份体贴使得林优非常的感动。

“长老,我们愿意与您并肩作战,为保卫圣庙贡献自己一点菲薄的力量。”

古尔-布丹长老喜形于色,开颜道:“太好了!感谢您,德伦。有了您和您勇敢的部下加入,我们就有信心击退哥特家族的人的进犯了!”

“我可没什么信心……”林优心里嘀咕,嘴上却道:“那么,长老,关于如何打好这么一仗,您可有什么计划了吗?”

“是的,请稍等。”古尔-布丹起身出去,一阵子回来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幅白布。

待他将白布摊开时候,林优才看见白布上面用颜料画有一些粗粗细细的线条,这原来是一幅土制的地图。

古尔-布丹在地图上面指点着:“戴恩-林优您请看,这个黑色的圆点就是圣庙位置。

今天来的情报已经报告了,现在的哥特家族军队前锋已经出现在了多马村周围,您看,多马村就是这里,红点的这里。”

林优眯起了眼睛,他习惯了专门的军用地图,一时还不能习惯这种兽人手绘的、没有标记出比例和地名,只有一堆线条和各种标记点子的土地图。

看了好一阵子,  才反应了过来,古尔-杜克惊呼说:“那他们不是距离圣庙很近了?恐怕不用两天就到了!”

古尔-布森解释说:“这只是平面上的距离,实际上,因为我们这里的道路比较曲折又崎岖,多是山路,得经过维斯杜的丛林地带,很多地方根本是不能通行的。

他们要绕过龙牙山的后腰,再得绕一个大圈才能找到可以过河的渡口,所以,我们是有三、四天的准备时间的。”

林优在地图上审视良久,抬起头来:“那么,长老,您的计划是怎样的呢?”

“林优,还是用我们部落的老办法,分进合击。”古尔-布丹开始向林优等人介绍了他的计划。

第一阶段、将手头所有能够集结到的几百名兽人战士,分成几队分头自由出击,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对哥特家族的人开展游击骚扰袭击,尽量削弱哥特家族的人的士气,拖延他们前进的步伐。

第二阶段、若第一阶段的骚扰行动没能阻止哥特家族军团的前进的话,等待哥特家族的人进入了千尺崖一带的险要地形,将所有出击的游击力量集中起来在那里坚守,正面狙击哥特家族的人的前进,直到自己增援部队的赶到。

古尔-布丹补充说:“当然,在第一阶段,若哥特家族的人受到我们打击以后就自动离去,那就更好了。”

大家点点头,却都知道这个可能实在不大。

林优明白了,他想起了戴恩-林优在进入云维斯度时候受到的日夜不断的骚扰袭击,想来也是出自眼前这个古尔-布丹长老的手笔了。

这种作战的重点不在于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在于通过不断的袭击来使得对方疲于奔命,摧毁对方的士气和作战意志。

好处是既可以发挥分散作战的灵活,在必要的时候又能形成坚强的合力,是适合目前敌强我弱的实际的。

林优心想,古尔-布丹虽然在战略的思想上僵化了一点,但在具体的战术安排上还是很灵活主动的。

大家又讨论了一下人员的安排、武器和指挥、联系的方法等作战中的具体细节,林优凝视着古尔-布丹,问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长老,就如您刚才所说的,  这里的武装村民,  应命前来增援的河套军队,他们一旦与哥特家族的人正式开始交战,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古尔-布丹脸上肌肉痛苦的抽搐了一下,语调却很平静:

“戴恩-林优,昨晚你走了后,我一直没能睡,想了很多,今天就算是没有发生哥特家族的人入侵圣庙这件事情,我也会请您回来的。您说的是对的,一个民族要走向解放和自由,必须要付出代价。

“我们不能等待别人来拯救我们,要自由,就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就必须要有牺牲。如果今天我们吝啬于牺牲,那明天,我们的子孙就要为我们的懦弱付出百倍的代价。

“所以,不单为了保卫我们的圣庙,也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我们的土地和自由,更为了我们部落从今天起直到一千年后的命运……”他沉默了下来,开始找一个恰当的词语来表达心中那股已经沸腾的热血和激情。

大家都沉默了,在这沉默中蕴藏着一种不为苟且偷生而低下头颅的人们严峻的骄傲。在一阵令人肃然起敬的寂静中,只听到林优不高却很清晰的声音说:“那就战斗吧!”

……

中午时分,来自周边村庄的助战民兵一群群的来到了哥达村,村中的主要干道上到处可见那些扛着大棒和禾叉的兽人农民。

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他们零散的分散在村中的屋檐和树林下面拿着大叶子扇风乘凉,哥达村的妇女给他们送上了清凉的茶水。

当看到戴恩  从村子中的街道上经过时候,兽人们怒吼一声,纷纷抄起放在手边的武器霍然站起就要扑上来动手,这时候跟随在林优身边的古尔-布森村长一声呵斥:

“不得无礼,这些是古尔-布丹长老请回来的贵客!”

听到古尔-布丹长老的名字,那些看似气势汹汹的兽人汉子们顿时软了下来,一个个讪讪的退下。

古尔-布森给林优道歉并解释说:“  他们以为你们是哥特家族的人  。”

林优微笑,算是接受了古尔-布森的解释,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原因。一路上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带的兽人本来就对戴恩家  怀有极其深的敌意。

正如古尔-布丹长老所说的,单在云维斯度赤水滩一战,战死的河套士兵有三十一万人之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死于与戴恩家族的战争中的。

林优注意到了,集结前来的兽人很多都是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有的是年迈的老人,壮年男子的比例并不高,其中还要除去不少身上残疾的。

林优深感忧虑,这样的老弱残疾,如何跟哥特家族的人的狼虎之兵拼杀?

心头隐隐的,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竟然想利用这么一个已经饱经苦难的民族来达成驱虎吞狼的战略目的?

随即他又安慰自己说,哥特家族的人欺压各族,前来侵扰圣庙,河套种族早已经忍无可忍。

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兽人与哥特家族  之间的战争仍旧是迟早不可避免的,自己不过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罢了,但良知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

在路过村口的大树时候,他看到人们围聚在树阴下,一个老兽人正在给那些已经集结好的队伍交代任务。那个披着粗布衣裳的老兽人说话既果断又凶狠:

“……到时候跟着我冲,千万不要停顿,什么也别想,冲上去,消灭他们!任务清楚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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