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房间里，两人就那样面对面地坐在床上。

        温客行看着对面的周子舒，他眼睛微闭着，身体因有自己的内力吸引而不直直地向后倒去。

        温客行很久没如此仔细地看过他了，从眼睛，鼻子，嘴巴，到眉宇，睫毛，甚至是他的每一根发丝。

        他似乎都像泛着光一样，惹得浸染于黑暗中一辈子的温客行不自觉地便移不开眼。

        “主人？”阿湘在一旁守着，她踌躇半晌才开了口，“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嘛？”

        温客行未曾转头去看她，只是答非所问地自顾自问：“这药，可行吗？”

        “主人你放心，这是我从罗姨那儿偷来的迷魂散，都说中了这个，怎么样也得昏个半月。”

        阿湘话落了，才想起温客行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又开了口。

        可问题还没说完，床上那人便出了声：“出去吧，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被下了逐客令，也弄的阿湘再不敢张嘴再问些什么，只能推门出了房间。

        房内才真真地留了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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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回谷的那一刻起，温客行就知晓自己定会做如此的决定。

        他知晓武功在阿絮的心中有多么重要。

        这如同泉涌的内力更像是与阿絮的心脏连在一起般，若它枯竭干涸，那么那颗仍旧还努力跳动着的心脏，也会像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般枯萎。

        武功是周子舒的命，而周子舒却是温客行的命。

        实话实话，温客行是难过的。

        在书库那几日，温客行甚至都有些吃阿絮那身武功的醋，他周子舒竟然愿意为了它而放弃与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机会，那身武功竟然是有这么大的面子。

        但是他能理解阿絮，他能理解他周子舒的一切，就因为他是周子舒。

        他曾以为，自己在废了阿絮武功之后，得下好几层地狱，甚至被阿絮怨恨一辈子，剥皮抽筋都不为过。

        可那日，一本垫在书架之下的古籍，救了他，上面说，从前有人能以此秘术将自己全身功力传于他人。

        可那人将会因功力尽失而一夜白发，因筋脉寸断而再不得习武练功，因内力全无而气若游丝甚至死亡。

        但温客行不管，在他的眼中，这书上似乎只写了能救阿絮这几个大字，其余的又与他何干？

        若是能救得了阿絮，还能保住他的武功，那对于温客行来说这便是这世界上唯二的幸事了。

        他看着对面的人，莞尔轻笑，想着上天还是待自己不薄。

        虽是断了前路，却又悄悄地开了一条隐秘小道，虽是有枯树烂叶遮掩，但幸亏被自己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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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客行催动内力，他先用自身内力护住周子舒的周身心脉，以保证在后面拔钉时分毫不会伤己内里。

        而迷魂散的作用不仅在于周子舒不同意如此做法，将其迷晕自然仍他温客行摆布。

        其实更在于在废除他全身武功之时，若人清醒着，自然能清楚感受到体内筋脉寸断的痛苦。

        内力便似沙漏之中的沙砾般缓缓流逝，身体变得沉重，呼吸也变得错乱，直至沦为一介庸人。

        而如此的痛苦，温客行是不舍得让周子舒感受到一丝一毫的。

        温客行将周子舒上身的单薄里衣脱下，他就似一块未曾雕琢的白玉，就连上面的纹路都是浑然天成。

        而却有着无数的疤痕，就从腰线间一直弯曲延至胸膛，交错复杂，疤痕早已泛白，似天生便生于这里一般。

        原本流氓心态的温客行却是只目不转睛着看着那七个填充着寸长钉子的孔洞。

        他的心骤然疼了一下，温客行甚至有些气愤，气眼前这个人怎么能对自己如此狠心。

        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他是周子舒啊。

        他求了老怪物许久，那老怪物才将如何告诉了自己。

        他便按着老怪物的法子，开始运功调息，准备将周子舒练就的一身武功化为灰烬，后才可逼出钉子。

        温客行坐于他身后，运气，眼睛微闭，而后开始。

        周子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眉头也开始皱起，似乎像做了噩梦般，不安稳的模样。

        连额上的汗珠也从上头滑落，顺着胸膛滑落到腹部，再慢慢消失于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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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了，从傍晚到黎明，温客行与他弄了一整夜。

        温客行舔了舔泛白的嘴唇，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他看着床榻上睡得安详的阿絮，他不知为何就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得了颗糖果一般。

        阿絮活了，温客行才能活下来，而现在，他做到了。

        他收起一旁放着的七个血淋淋的钉子，转身再看了床榻之上的人一眼，忍不住俯下身子，偷偷地轻啄了下那人的嘴唇，便起身了。

        他这一身功夫，还不能就如此给了阿絮，他温客行还有父母之仇未报。

        不告诉周子舒这事儿，一是知晓若是告诉了他，他定然是不会同意，那自然是瞒着他最佳。

        二是做局复仇一事九死一生，若是自己能回来，将武功全然给他，两人皆大欢喜，定是最好。

        若自己难逃一死，让阿絮恨得自己一辈子，这样定也不会为自己而神伤半分，如此他也能于这世上好好赖着活下去。

        他只会知道这世上曾经有过一个小兔崽子，不听他的话肆意妄为地为保他性命而废了他武功。

        恨自己一辈子，也算是记了一辈子了吧。

        如此下辈子周子舒也会来找他温客行讨上一笔深仇血债来，这样便与他的阿絮又有些什么由头能遇上了，温客行就定然能顺水推舟着赔他一生一世。

        不过现下所幸喊了阿湘这丫头去拿来了迷魂散，半月时日足够温客行去做局报仇了。

        如此阿絮也不会醒来，发觉武功尽失而怪他怨他。

        温客行想着便推开了屋门，外头日光很好，眼睛似乎一下不能完全适应这外头的日光，更是一下觉着自己脚软的不像话，不知怎的便晕了过去。

        但温客行是开心的，似乎就连晕过去都藏不住他脸上的笑意。

        耳边只隐隐约约听着阿湘那丫头喊自己主人的声音，后便再无感受到什么了。

        反正他的阿絮能活了，能与自己一同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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