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的未来有没有我？

“付禾。”孟娆清清淡淡地看着他，只觉眼泪在心头上翻滚，抑制住澎湃的内心，以一种释然的姿态，很淡很淡地说道，“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将来的事，我自有安排。”

        付禾不死心地问道：“你的未来，有没有我？”

        孟娆别过脸，轻颤着唇道：“没有。”

        付禾喉头滑动，脸上神色悲苦，一双清隽的眸子里透着寂寂凄凉，抿了抿唇说：“我知道，我是在自作自受。”

        孟娆垂着头，沉默不语，心头滚过一阵一阵难过。

        时光荏苒，人事繁纷，过去的，已成为永恒的记忆，如落入泥土的一片秋叶，渐渐沉埋。

        “你好好照顾自己。”付禾淡淡说道，“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孟娆疑惑地望了望他。

        付禾抿着唇牵强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过，再见还能是朋友？”

        孟娆上齿轻轻咬了咬下唇：“谢谢你。”

        付禾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厨房。

        孟娆疑惑的眼神渐渐扩大，见他在冰箱里一顿翻找，问道：“你在找什么？我冰箱里没什么吃的。”

        “看得出来。”付禾关上冰箱，转头看她，“你天天就吃这些冷冻的玩意儿？”

        孟娆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心虚，说：“方便。”

        “难怪你瘦成这样。”付禾笑着摇了摇头。他打开电饭锅，拿出内胆，在厨房里四下看了看，便开始淘米煮饭。

        孟娆有些看不懂，他这是——

        要当煮夫的节奏吗？

        “你、干什么？”孟娆问。

        “你看呢？”付禾掀起眼皮子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先把饭煮了，我等会儿去买些菜回来。”

        孟娆着实吃惊地张了张嘴：“你要在这里烧菜？”

        “不然呢？”付禾扯嘴，“你每天吃得也太没营养了。”

        孟娆撇撇嘴：“中午都在公司吃。”

        付禾没理她，淘好米，将内胆放进电饭煲，按了煮饭模式，然后又在厨房里检查了一番，随后走向玄关。

        他换好鞋，望了眼放在玄关鞋柜上的钥匙，拿起来揣进了口袋，对孟娆说道：“钥匙我先带走，省得回来的时候你还要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开门。”

        说完便打开门，走了。

        孟娆有些懵，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想干嘛？

        难道自己刚才的话是白说的？

        她甚至开始有一瞬间的反思，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说话？又或者是瞎说了什么胡话？

        没有啊？

        孟娆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一头倒进了沙发里，打开手机百度，开始搜索：盲人可以做的工作。

        她一条条帖子看去，发现盲人做的工作不仅仅只是她认识里的“按摩推拿”，还有音乐、销售、会计、咨询师、护工，甚至还有可以做程序员的。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似的，开始慢慢想与这个世界链接。她翻到一个视频，说的是一个盲人女孩做钢琴调音师的经历。她一下就产生了兴趣，对于音乐，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喜欢音乐，喜欢音乐带给她的沉浸、舒缓，又或是热烈、激情。

        钢琴调音师。

        孟娆思索了一下，便又开始百度：盲人如何做一名钢琴调音师？

        她看了很多帖子分享盲人做这一行的经历，很悲情，但又很励志。

        她突然很感恩，至少在她现有的生命中，她欣赏过大地的颜色，天空的澄净，美艳的花朵，葱郁的树林。

        世间的斑斓炫色，她见过，感受过，更爱过。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知道他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孟娆正盯着手机看得入神，玄关处传来了声响，她赶忙按灭了手机，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没错，是付禾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

        孟娆看他买了这么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付禾笑，没理她，径直走向厨房。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放进冰箱，孟娆瞥见他居然买了两口锅回来，一口平底锅，一口珐琅锅。

        付禾整理好东西后，开始理菜、洗菜、切菜，准备配菜配料，一套流程做得十分娴熟。

        孟娆努了努嘴，忍不住问：“你好像挺会做饭的？”

        付禾笑：“在国外自己不会做饭，会饿死。”他抬头，看了孟娆一眼，“整天披萨汉堡，会把中国人吃死的。”

        孟娆突然很想问他在国外四年生活得怎么样？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怎样不怎样？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乔霖在医院里跟她说的话言犹在耳。她有一点没整明白，付禾说要跟她重新开始，那乔霖呢？她要怎么办？

        难道他们、分手了？

        付禾忙完一道包菜回锅肉，从厨房走了出来，拿起茶几上的喷雾，蹲在孟娆脚边。他抬起她的脚踝，在她肿胀的地方又喷了几下。

        柔声问：“还疼吗？”

        孟娆摇头：“不疼了。”

        “那就好。”付禾道，“应该是一般的扭伤，一个星期就好了。”

        “哦。”

        付禾笑：“好好的走路怎么会扭伤？给我说说。”

        孟娆看出他眼里含着略带嘲弄的意味，她是个运动白痴，四肢极不协调，跌最惨的一次是跟付禾去公园骑车，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地在一条平坦的路上摔了下来。膝盖磕破了好大一坏，鲜血汩汩地往外直冒。

        付禾心疼的当场就红了眼眶，后来再也没带她骑过车。

        两人似乎都同时想到了这一幕，不自然地沉默了一瞬。

        孟娆嘴角嚅动了一下，岔开了话题：“你锅里煮的什么？”

        “汤。”付禾放开她的脚踝，站起身又走向厨房，漫不经心地说，“花生猪蹄汤，你的脚是该补补。”

        孟娆撇撇嘴，没再哼声。

        等汤快要煲好的时候，付禾又快速抄了个青菜香菇，然后把装盘的菜放到桌上，摆好碗筷。一切布置妥当后，走近孟娆说：“饭做好了，去洗手吃饭。”

        孟娆刚站起身，胳膊就被他扶住了。他看着她不太灵光的脚，说：“我扶你过去。”

        孟娆在他的搀扶下洗了手，来到饭桌边。看着色香味俱的几道菜，孟娆意外的直吞口水，仍然不太敢相信，这些菜居然都是付禾做出来的。

        “你也留下来……吃饭吗？”孟娆问。

        付禾一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瞥着她：“喝水不忘挖井人，你这是想过河拆桥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娆忙道，“我就是顺嘴一问。”

        付禾轻笑，盛了两碗米饭过来。两人对立面坐着，默默吃起了饭。

        场面有点冷。

        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但又该说什么呢？

        孟娆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你一直都在顾同宜的公司上班吗？”付禾打破了沉寂。

        “嗯。”孟娆点点头，“我毕业后就在这家公司实习，实习期一过就留下来了。”

        “做的还开心吗？”

        “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是开心的。”

        “是，你喜欢画画，你以前经常画……”付禾愣了一下，停了嘴，没继续往下说。

        孟娆眨了眨眼，大概也猜出他想说什么了。她以前经常画付禾，付禾就是她流动的人体模特。大学的时候，她的宿舍里堆满了他的素像画，堆不下了就堆到付禾的宿舍里。

        可惜的是，她搬离宿舍的时候，因为生气，把那些画全都丢了。

        两人默默无言地吃完了一顿饭，谁也没提过去的事。

        吃完饭，付禾扶着她回到沙发上坐下，又帮她收拾好碗筷，这才慢慢坐到了她身边。

        孟娆忽然一阵紧张，心思全没在电视上。她用余光时不时瞥他一眼，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然后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付禾接起电话，听了对方一句话后，便有些不耐地挂了电话。

        孟娆收回余光，装作盯着电视入神的样子，

        付禾站了起来，说：“我走了。”

        孟娆歪头看他，淡淡地“哦”了一声。

        待他走后，孟娆绷紧的全身才得以彻底放松下来，她往沙发上一倒，满脑子都是付禾跟她说的话。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突然，眼角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下，孟娆伸手一碰，是泪。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为一句话，竟也能脆弱成这样。

        她甩了甩脑袋，不敢再去想，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拿起手机，给二表姐打了个电话，是表姐夫接的电话。他把电话给了二表姐后，孟娆向她咨询了一些如何学习盲文的事。

        二表姐大概猜出了她的担心，除了跟她讲学习盲文的事，还跟她说了许多变盲后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变化，要如何调节等等。

        孟娆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每一点都认真听着。

        挂了电话，孟娆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二表姐不停地告诉她，像她这种全然变瞎的概率并不多，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心那一天的到来。

        她又想到了付禾，她不想成为谁的累赘。

        尤其是付禾。

        微信短信响起，她低头戳开，是冯曼发来的消息：

        【明天下班有时间吗】

        孟娆：【咋了？】

        冯曼：【逛街】

        孟娆：【我脚崴了】

        冯曼：【啊？？？】

        孟娆：【今天刚崴的】

        冯曼：【……】

        她又看了会儿如何学习做钢琴调音师的事，一条短信插了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点开短信，然后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短信上写着：

        【孟娆，我是乔霖。付禾刚刚是不是在你那儿？】

        孟娆极度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她。

        没多久，乔霖又接连发来几条短信：

        【别忘了，你跟付禾已经分手了，分手的原因，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这四年我跟付禾在国外生活得很开心，我们在一所学校上学，经常见面聚会的】

        【他父母来美国看过他，我都见过呢】

        【叔叔阿姨对付禾的另一半要求很高的，最少也要门当户对吧。叔叔是国内有名的建筑设计师，阿姨是京剧名伶，都是有思想有文化的人，怎么样也不会让他们的儿子交往一个杀人犯的女儿的！】

        孟娆恼怒地涨红了脸，立刻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她恨恨地低语道：“关我屁事。”

        但胸口似又被一波又一波的难过压住，直压得她喘不上气。

        是的，她在乎。

        极其在乎。

        她恨透了乔霖，总是能捡到她心口最痛的地方挖下去。

        她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但原生家庭带着她的胆怯和自卑，还是如影随形，一碰就痛。

        虽然付禾不在乎。

        但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孟娆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澡，又一条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

        【你跟付禾是不可能的！别忘了，你亲眼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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