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偷偷关心

很无力。

        孟娆叹了口气，刚要迈出脚步下台阶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顿了顿，疑惑地回过头，就见白助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孟、孟娆，别走！”白助理额头上发着虚汗，看得出来他是豁出了老命在跑。

        “白助理？”孟娆困惑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跟我走！”白助理反手拖着腰，大口吸着气说。

        “……？”孟娆更困惑了，“去哪？”

        “回去上班，还能去哪？”白助理缓上了气，不由分说地抢过她手中的纸箱，“快回去，你不用离开公司了。”

        “啊？”

        “要滚蛋的人是吴光。”

        “什么？”孟娆愕然。

        “好了，别发愣了，快跟我走！”

        “……”

        孟娆跟着白助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声中，硬着头皮走回了办公室。她现在也很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遭同事的目光，像炽铁一样火辣辣地烙在她的身上，叫她浑身别扭。

        白助理倒是一派轻松，将纸箱放回她的工位，略带傲娇的神态说道：“孟娆，董事长已经亲自看过你的画稿，他说没有问题，就按照这个做。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工作，什么都别想。”

        话音一落，整间办公区顿时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地讨论声。

        白助理也不理他们，一眼扫到闻声而出，站在一旁惊呆的吴光，对着他勾唇一笑：“吴主美，来，去你办公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们的身影，黏在吴主美的办公室门外，交头接耳声一片。

        胡佳滑着椅子凑过来：“孟娆，怎么了？董事长居然亲自插手你的事？”

        孟娆摇摇头，收拾好东西后重新坐下来：“我也不知道。”

        胡佳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吴主美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白助理一脸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此时，办公区外急匆匆冲进来两个人事部的人，一头就扎进了吴主美的办公室。

        前后不到五分钟，吴主美就捧着一个纸箱，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后面一左一右，跟着刚刚进来的两个人事部的人，像压犯人似的跟在吴主美的身后。

        顿时，办公室里的人有如被浇了一勺冷油的热锅，炸了。

        “吴主美怎么了？被开掉了吗？”

        “刚刚他才把孟娆开掉，怎么现在孟娆回来了，反而轮到他滚蛋了？”

        “我靠，孟娆后台这么硬？”

        议论声一浪盖过一浪。

        胡佳一脸狐疑地盯着孟娆看：“孟娆，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挺大啊，从实招来，董事长是不是你的后台？”

        孟娆拧眉：“我不认识董事长。”

        “你不老实。”胡佳又凑近了她，“还是说，董事长看上你了？”

        “你别胡说。”孟娆赶忙制止了她，“董事长才来多久，我在公司都待四年了。还有，我从来就没见过他。”

        “那这唱得是哪出？”胡佳迷惑。

        孟娆抿抿嘴：“我也不知道。也许……”她想了想，“也许是吴主美要塞人进来的事暴露了？让董事长不高兴了。”

        胡佳没有接话，但她绝对不相信是这个理由。这么大个公司，靠裙带关系进来的人大有人在，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个理由，就把一个资深老员工给开了。

        她瞥了眼闷不哼声的孟娆，突然觉得她有点沉默得可怕。

        人不可貌相，你永远不知道曾经你身边最不起眼、最默默无闻的那个人，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实力。

        孟娆翻开手机，想着要不要发个信息跟董事长说声谢谢。正愣怔时，顾同宜发了条微信过来：

        【今天下班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孟娆一惊，慌慌张张回了个【嗯】字，赶忙掐灭了手机。她不想让人觉得，她好像真有什么后台似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孟娆终于熬到同事一个一个下班，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顾同宜的办公室。

        她也很想搞清楚，今天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顾同宜怎么就突然看了她的画稿了？

        她刚回办公室就被吴主美给开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带着一脑袋问号看着悠闲自得的顾同宜，略感不安。

        “坐。”顾同宜抬指，往沙发上一指。

        孟娆慢慢坐过去，两手扶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很想问，但还是暂时忍住了冲动，想先看看他怎么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白助理拦住你吗？”顾同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孟娆摇头：“不知道。”随即问道，“董事长是、怎么知道我离开公司了？”

        “对，问题就在这里。”顾同宜咧嘴一笑，“到底还是付禾细心，知道你有点不对劲。”

        “……？”付禾知道我不对劲？

        顾同宜：“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会努力工作什么的，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吗？”

        孟娆：“……嗯。”

        顾同宜老神在在地跷起了二郎腿：“你走之后，付禾就逼着叫我派白助理再去看一看你。我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孟娆：“……？”

        顾同宜嘴角一扬：“他说，以他对你的了解，你不会平白无故说什么‘努力工作，再给一次机会’这种话。他觉得你在工作上，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说中了。我就叫白助理去找你回来了。”

        孟娆握在膝上的手指用力抓了一抓。

        付禾，是在帮我吗？

        “哎，孟娆。”顾同宜突然神秘兮兮地看着她，“你当年，为什么要跟付禾分手？”

        孟娆一怔，董事长这是在试探她吗？

        怕他们藕断丝连？

        那他为什么又要帮自己？

        孟娆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过往的一切都过于沉痛，只要一想，心就像又被掏空了一样，剩下的，尽是无言的悲伤。

        顾同宜看出了孟娆低落的情绪，嘴角微微一撇，改口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只是付禾那个臭小子在国外的时候，每次喝醉酒都叨念着你的名字，‘什么孟娆孟娆，什么甜心甜心’，我就猜想，肯定是你把他甩了，对不对？”

        孟娆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紧，叫她顿感窒息了一瞬。

        付禾在分手后，真的还有想过我吗？

        当她知道乔霖跟着他一起出国后，她整个人都心如死灰。更加确定了在毕业后最后聚餐那天，她亲眼所看到的事实。

        她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忘记他，甚至尝试着一点一点去恨他。

        将他所有的记忆埋葬在心底最深处，不去想，不去碰，就让她心口的那座孤坟慢慢长草，将伤口掩埋，以为这样，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她不觉得付禾还会想着他，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天，就注定，缘浅情薄。

        但是刚刚顾同宜的一句话，似乎又要将那杂草丛深的地方燃尽，剖开里面的那座孤坟。

        顾同宜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娆舔了舔干涩的唇，鼓起勇气说道：“董事长，其实我……我虽然没有出过国，但是我、我的思想也不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我对于新兴的事情是可以、可以接受的。我跟付禾在四年前就已经分手了，他的私生活，我、我不会干预的。”

        说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

        顾同宜一愣，眼珠转了一圈，随即大笑起来：“你以为我和付禾……”

        他笑得停不下来，摆着手道：“孟娆，你可别误会，我对付禾可没有兴趣。不过他对我有没有兴趣，那我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轰隆一声被锤开了。

        付禾满脸怒气地冲进来，对着顾同宜冷冷地说道：“老子对你没兴趣！”

        孟娆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付禾瞥了她一眼，没哼声，随即又对顾同宜吼：“顾同宜，你少管我的闲事！”

        说完走近孟娆，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一边拉着她出门，一边头也不回地对顾同宜叫嚣：“以后别再烦她！”

        孟娆愣怔怔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心里突然有点难过起来。那尘封的记忆似乎在蠢蠢欲动般地摇晃着。

        付禾拉着她来到一处走廊，慢慢放开了她，心情还是有些浮躁，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别听顾同宜胡说八道，他那人，就是嘴碎。”

        “……嗯。”孟娆微微垂睫，然后又抬眼看他，“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付禾别过脸，完全无法直视她自带光莹的眸子。他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怒气，这口气已经随着四年的时间渐渐消沉。

        但就在今早，季越明女友说出那番话来时，这气有如惊涛骇浪一般被搅翻了出来。

        曾经所承受的一切苦痛又再次扎向他的心窝。

        “不用谢我。”付禾淡淡道。他望向她，一如既往沉静又温柔的双眸，不自觉喉头滑动了一下，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再多说。

        两人近在咫尺，却已经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孟娆抿抿嘴，轻声说：“那我……下班了。”

        付禾默默看着她，眼里雾起一层淡淡的忧愁。他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孟娆转身离开，感受到他视线的跟随，她不敢逗留，一头钻进了电梯。

        她仰了仰头，深深吐了口气，想起高中时的那个男孩，也是像现在这样，总是在默默地保护着她。

        人生若只是初见，她愿意永远将那份记忆保存。

        “孟娆，你是个杀人犯的女儿，快滚出我们学校！”

        高二下学期刚刚开学，孟娆做完课间操从厕所出来，就被一群自以为炫酷的女同学给围住了，为首的人，正是高她一届的乔霖。

        孟娆听到“杀人犯”三个字时，脸色顿时惨白。从小到大，这三个字就如一把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之所以在高中的时候还要转学，就是因为在那所学校，同学之间已经传遍了她是杀人犯女儿的事情。

        脆弱的自尊心让她无颜面对，同学讥讽的言语和若有所思的眼神，让她觉得羞耻又难堪。她不想再每天生活在这种痛苦的挣扎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每天都觉得低人一等。

        明明就不是她的错啊。

        她苦苦哀求已经改嫁的母亲，帮她转学。母亲最终同意了，将她转到了诚言高中。她以为平静的生活又可以重新开始，却没想到，老天还是不放过她，将她心口的疮疤再次揭露在人前。

        乔霖趾高气扬地说道：“孟娆，你爸爸是杀人犯。天道轮回，杀人犯生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是坏人，坏女人。”

        孟娆难掩心中愤慨，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眼眶含泪，恨恨地瞪着她，以一种极其没有说服力的口吻说道：“你别胡说八道。”

        “哈。”乔霖嗤笑，“我胡说八道？告诉你，我已经找人在你原来的学校查过了，你转学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个吗？你爸是个杀人犯，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这事都上社会新闻了，难道法庭的判决还会冤枉了你爸不成？”

        乔霖不依不饶：“告诉你，我有证据。孟娆，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想你爸的头条海报贴满整个学校，你明天就给我在这个学校消失！听到没有！”

        孟娆就像一株在风霜中再一次被摧打的幼苗，可怜又无助。她恨自己的怯懦，却又觉得无能为力。她想反抗，心底却又深深地在惧怕着什么。

        从小她就被教育，爸爸做了不好的事，你一定不能像他那样。你要好好学习，做事不能冲动，不能随便对人发脾气，要隐忍，要谦让。

        绝对不能像爸爸那样。

        孟娆紧紧咬着唇，眼泪不争气地哗哗直流。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可是乔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见她要跑，乔霖身边的几个小太妹开始对她动起手来，拽住她、推搡她，不准她跑。

        孟娆个头高，几个女生围住她，让她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她掰开那女生的手，想要走时，就听乔霖大喊：“杀人犯的女儿打人了！”

        孟娆吓得本能上缩回了手，她不能像爸爸那样，她不能像爸爸那样……

        乔霖得意极了，递了个眼神给那几个女生，她们正要一拥而上欺负孟娆时，就听一声大喝：

        “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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