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镜头中，穿着粉白衣裙的少女跌倒在地，衣裙凌乱，长发散落，看起来特别狼狈。

        杭思嘉惊呼一声，适当地流露出些担心来。

        周围又响起工作人员的小声吐槽。

        “平地摔？她能不能再没用一点！”

        “演技差就在这儿装可怜是吧？根本没人吃她这套。”

        “接下来是不是要哭了？”

        充满恶意的刻薄话语化作利刃狠狠刺向画面中心的少女。

        导演也皱起了眉，他拿起对讲机，正要开口，就见屏幕中的少女缓缓抬起头。

        她看着一个方向，眼睫轻颤，眸中水光潋滟。脸色苍白，偏偏唇瓣被咬得多了一抹血色。

        “大师兄，”林薇薇开口，她嗓音轻柔，又带了些久病的虚弱无力。

        云清快步走到她身前，弯腰扶起她。

        林薇薇却站不稳了似的，一下软倒在他怀里。

        她抬起头，那种悲伤之情更甚，每眨一下眼，都让人觉得眼泪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滑落，“师父、师父受了重伤。”

        云清直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微张，脑中一片空白。

        监视器里，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着，人造雪自天空落下，缓慢地飘落在他们肩上。

        场面唯美得像一幅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才响起导演的一声，“卡！”

        裴年迅速站直，并往后退了两步。

        导演大声训斥：“云清你干什么呢！怎么不说台词！”

        被点名的男主角反应慢了半拍，他扫了裴年一眼，对着导演的方向鞠躬，“抱歉导演，我们再来一条。”

        而在他说话期间，裴年已经披着羽绒服，快步朝摄影棚走去。

        杭思嘉就站在导演身边。

        裴年声音淡淡，“不好意思，让一让。”

        杭思嘉往后退了半步，习惯性弯起唇，“年年姐，你刚刚……”

        话没说完，裴年便面无表情地走过。

        杭思嘉脸上的笑僵住，片刻后，唇角渐渐平直。

        心底多了些被冒犯的不悦，她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望着裴年的背影。

        “导演。”裴年走到导演身边半弯下腰，十分恭敬地发问：“刚刚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导演喝水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瞧见是裴年时，眼底惊讶之色渐浓，“你刚刚……说什么？”

        裴年又重复了一遍：“我刚刚的表演有什么问题吗？”

        导演狐疑地扫了她两眼，眸中的惊讶渐渐褪去，恢复了平时严肃刻板的模样，“这里。”

        “你跌倒到云清怀里的动作不太自然，还有这里，表情要再收一点……”

        导演一点一点地揪出问题，裴年也听得异常认真。

        “不过今天演得还行，特别是摔倒那里，处理得很不错。”

        骤然被夸，裴年还有点小羞涩。

        “行，准备准备，我们再拍一条。”

        -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由于裴年难得一见的出色表现，林笙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看来昨天的突击有成效啊。”林笙摸着下巴感叹，“你眼眶含泪那一段，啧啧，我都看得心疼了。”

        裴年冷笑一声，“那你真是高估我了。”

        她支起腿，将长至脚踝的戏服往上拉，露出破皮红肿的膝盖，“我那是疼的。”

        两枚硬币大小的伤口，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周围沾了些灰黑的土，在瓷白的皮肤上分外惹眼。

        林笙差点没跳起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就刚磕的那下疼。”裴年凑近了点打量伤口，“也不算严重。”

        “怎么不算？”

        林笙拎起车钥匙，“我开车去附近给你买点药回来，你乖乖待着别乱跑。”

        裴年：“好。”

        不过她早上喝多了水，坐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往厕所跑。

        虽然电视剧里厕所一向是八卦的发源地，但裴年万万没想到，自己能撞上现场直播。

        短短几分钟，外面的人已经从制片的桃色传闻聊到了男主角的悲伤往事。

        “哦对，还有裴年！”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裴年整理衣服的手一顿。

        “你不觉得她今天进步得很大？那根本不是她的水准。”

        “什么意思？”

        “导演平时看都不看她两眼，今天怎么那么好心给她指导半天？”女人压低了嗓音，“肯定是有关系了啊！”

        “不是吧！导演都快五十了，孩子都上高中了啊！她也下得去手？”

        女人轻嗤了一声，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怎么不行？她那样的女人……”

        “哐”的一声——

        门板被人推开，不轻不重地撞到墙壁上。

        裴年面不改色地走到她们身边，动作自然地拧开水龙头。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裴年抬起眼，视线在镜中与另一人的目光交汇。

        她眉梢一挑，状似不经意地发问：“我们之前认识？”

        “不、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裴年关了水龙头，往前两步站到她们身前。

        她个子高，长相又偏冷，居高临下地望着人时，浑身都是上位者的冷漠与不屑，“那你怎么知道我和谁有一腿？”

        不等她们回答，裴年便接着问：“你晚上趴我床底了？”

        “还是……”

        “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每说一个字，那两人的脸色便往下沉一分，肩膀还时不时瑟缩一下，明明背后造谣的是她们，看上去却胆小怯懦得像是受害者。

        裴年笑了笑。

        她掌心还有未干的水渍，轻轻搭上其中一人的肩膀，濡湿了一小片衣服。

        “管好你们的嘴。”

        厕所的门打开又关上。

        走廊空无一人，裴年往后看了眼，确定她们俩没出来，才松了口气。

        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正面打脸，别说，还挺刺激。

        尤其是那两人宛如吃了粑粑的表情。

        裴年想一次笑一次，连膝盖上的伤都觉得不痛了，一蹦一跳走得特别快乐。

        视线扫过前面某一处，裴年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不是李好吗？”

        在她的不远处，李好正拎着三份盒饭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明明半小时前他就被派去领盒饭了，怎么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而且，剧组放饭的地方也不在那儿啊。

        裴年还没来得及思考，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慢悠悠地往回走，“怎么了？”

        林笙：“我买到药了，现在开车回去。你没乱跑吧？”

        “当然没有。”裴年不动声色地扯谎，“我一直在休息室啊。”

        -

        短暂的休息时间后，剧组又投入了紧张的拍摄中。

        下午裴年只有两场戏，拍完她却没有离开，而是一反常态地留在了片场，一会儿翻翻剧本，一会儿看看拍摄情况，认真的模样让许哲都忍不住过来问：

        “我早上就想说了，你怎么去了趟医院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不摆了，还特别努力上进。

        “不会是被抓去做什么人体实验了吧？”

        裴年白了他一眼，指指剧本上被自己用记号笔圈出来的片段，“你来得正好，跟我对对这场戏。”

        许哲更惊讶了：“什么？”

        他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经过这儿后，才小声询问：“当初不是你说要摆烂到退圈吗？”

        还一副谁也不能阻拦的样子，那架势，他都怀疑自己要是劝一句就会被揍上天。

        裴年：“我改主意了行不行？”

        许哲点点头，“行，当然行。”

        他拿过裴年的剧本，“这一段是吧？那得……”

        他们讨论得入迷，一直到周围响起阵此起彼伏的欢呼，才齐刷刷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道路上缓缓驶来了几辆车，它们排成一列，整整齐齐地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而车身上，赫然印着杭思嘉的脸。

        许哲挑了挑眉，“你们公司这是？”

        裴年淡淡地收回视线，“咖啡车应援呗。”

        这谁不知道啊！

        许哲：“我是说，你的呢？”

        都是同公司的，裴年还是杭思嘉的前辈，没道理忘了她啊。

        裴年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哲抬头看了眼，识趣地起身离开。

        裴年懒懒掀起眼皮，看向一脸阴沉的林笙，“生气了？”

        林笙：“你说呢？”

        她到底还顾虑着旁人，因此发火也不敢发得太大声，只愤愤地压低了声音，“这不是明摆着打你脸吗！就为了那么件事？至于吗！”

        裴年“嗯”了一声，垂下眼继续看着手中的剧本，“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林笙叹了口气。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不远处嘈杂的人群，和微弱阳光下，清丽恬静的侧脸。

        冬日的冷风将她的碎发吹起，却并不凌乱，反而显得慵懒而随意。

        林笙忐忑地提议，“那不如，去跟李总道个歉？”

        裴年蓦地坐直身子，“不！”

        林笙特别无奈，她余光扫了眼那头眉眼弯弯给工作人员分咖啡的杭思嘉，“就当是为了你的前途。”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裴年就这样受到打压。

        自那件事发生以来，公司已经明里暗里给她撤了不少资源，而那些资源，最终都到了杭思嘉手里。

        “抱歉。”裴年缓声道：“这是我的原则问题。”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晚流连在她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以及在她肩上摩挲着的男人粘腻粗粝的手。

        “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没有公司的支持，我什么也做不成，对吧？”裴年站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偏过头时，笑容明媚又张扬，“那我就换个公司，我不要去迎合他们。”

        “我要让他们主动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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