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示范点

“你把区教育局拉来给咱做背书？”凌采禾将烫好的毛肚放进苏萍萍油碟中，嗔怪道：“好哇，还说不会做生意，这也太会了！”

        她真是没想到苏萍萍行动力这么强。当初她也想过请殷白群帮忙，但单纯只是希望对方站在专业角度帮自己做个选品，解决教辅进货问题。苏萍萍一上去就让教育局背书，而教育局竟然答应下来了。

        该说什么呢？隔行如隔山，果然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苏萍萍本就是业内人，了解业内人的想法，才能直击要点，让教育局心甘情愿帮忙。

        “殷组长说，子弟校的教育改革不好推进，就算派了新老师，也只是能从课堂上带给学生改变。重要的还有观念、学习方式上的改变。”

        苏萍萍得意地涮着鸭肠，“如何引导学生？课外书籍就是一个重要方面呀！所以我们这书摊，就是教育局推行教育改革的示范点！”

        凌采禾由衷道：“萍萍姐，你回来得真是太好了！”

        苏萍萍举起啤酒杯，脸被火锅的热气蒸得通红，“来，干一杯，为我们的事业！”

        “为我们的事业！”

        殷白群很快就取得领导批准，带着示范点的文件和牌子来到小卖部。她是开着车来的，车里还放着几箱教育局印制的免费少年儿童书籍。

        “辛苦二位了。这些书籍放在你们这里，供孩子们借阅。每个月我们组会给五百元的管理费，这是这个月的。”殷白群将钱放在桌子上，“苏萍萍，我相信你的眼光，你选的所有书，都可以打教育局的旗号。另外，学生和家长来买书的，希望你能宣传我们进行改革的先进理念。”

        苏萍萍收好钱，“放心吧殷组长！”

        殷白群走后，凌采禾拿着牌子到处试，不管往哪里挂都觉得不够显眼——那当然了，小卖部的牌子是何晓洋做的，大得有种暴发户的夸张，殷白群拿来的这个却只有奖状大小，被彻底比了下去。

        “禾子，我有个想法。”苏萍萍将凌采禾拉到一边，往隔壁的屋子瞟了瞟，“我想把这一户租下来。”

        凌采禾忙说：“我腾腾位置，能放下的。”

        苏萍萍摇头，“但不能一直这么挤着，殷组长拿来这么多书，我再去进货，带回来更多。而且今后我们不止卖教辅，还要卖课外书籍。”

        苏萍萍在牌子上敲了敲，“你看，这不是示范点前面没有小学字样，说明中学的推广工作，实际上也交给了我。那我就可以卖中学教辅、中学课外书。中学市场和小学市场不可同日而语啊。”

        凌采禾看看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小卖部，确实，书籍生意一旦扩大，就势必需要一个新的门面。而门面越早拿下越好。

        苏萍萍说：“我工作之后存了一些钱，肯定买不起门面，不过租还是有希望的。”

        凌采禾想了想，“我们先去问问人家的意见，看愿不愿意搬。”

        小卖部开起来之后，住在一楼的工人们心思越来越活，也想开店赚钱，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黄巧的勇气和凌采禾的头脑，最终也就停在想象的阶段。

        小卖部隔壁住着两口子，三十多岁，男人即将被调去外地卖车，女人正犹豫要不要与他一起去。一起去，就意味着主动放弃发动机厂的工作。不去，那今后就成异地夫妻。

        凌采禾和苏萍萍上门一问，倒是坚定了夫妻俩一起离开的心。做生意他们不敢，但把房子租给会做生意的人，坐收租金，这有什么不敢的？

        凌采禾见对方干脆，于是也不绕来绕去，“我们先签一年的合同，每月租金五百元，一季度一付，你们看怎么样？”

        夫妻俩想早点拿到钱，“先付半年行吗？我们这就要走了，春节回来，正好跟你们收后半年的。”

        苏萍萍囊中羞涩，但凌采禾出得起这笔钱，“行，不过我想在合同中增加一条，房屋出租给苏萍萍三年后，如你方有售房意愿，应优先售卖给苏萍萍。”

        夫妻俩觉得这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再说，听头几批卖车的工人说，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只要肯下功夫，就能赚钱，比在厂里吃死工资好多了，干得好，还能在大城市买房子。等今后安定下来，这老房子当然就卖给苏萍萍了。

        过了几天，租房的事正式搞定。苏萍萍把第一批教辅进回来了，小夫妻还没有离开北山城，书就暂时放在小卖部。

        了结一桩事，凌采禾原本该开心的，但因为潘美书的提前出线，心情始终美丽不起来。

        在宁江城的纨绔圈子里，潘美书不算特别恶劣的。他不像很多阔少那样飞扬跋扈，热衷玩弄女人的感情。相反他很多时候很低调，甚至还会为女人解围，塑造起文雅书生的形象。

        他也打过架，花钱大手大脚，但这些毛病在豪门根本不算什么。今年他开始专心搞事业，家里就更觉得他收了心，未来可期。

        可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清楚他骨子里的恶劣和阴鸷。

        对凌采禾一见倾心后，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本该在艺校校庆结束后就离开北山城，却以北山城美人如云、文艺氛围浓厚为由留了下来。还雇了两个私家侦探，把凌家打探得明明白白。

        得知凌采禾不是凌家夫妇的女儿，亲生母亲失踪，潘美书既心痛又兴奋。凌采禾身世可怜，没爹疼没娘爱，不正是给了他表现的机会？

        追求未成年虽然可耻，但凌采禾明年一月就将年满十八岁，几个月而已，他能忍。现在他对凌采禾好，也不是追求凌采禾，只是欣赏凌采禾的才华，可怜凌采禾的遭遇，想让她和她的家人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罢了。

        潘美书很有信心，认为这样殷勤、体贴、多金、帅气的自己一定能让凌采禾主动投怀送抱。

        可见普信男并不是二十多年后才有的物种。

        每天，小卖部都会收到一束花。九零年代鲜花品种少之又少，除了玫瑰就是康乃馨、香水百合、满天心、勿忘我。潘美书翻来覆去送，却不说送给凌采禾，只说让小卖部看上去更有生机，更受孩子喜欢。

        孩子们当然喜欢花呀，一捧花放在门口，上午就能被孩子们瓜分完。

        潘美书每次来时都打扮得人模人样，要么衬衣西裤，要么抹上摩丝，戴上金丝边眼镜，嘴也甜，对黄巧一口一个阿姨，夸卤菜好吃、奶茶好喝。

        有次还拿来一箱书，都是全彩页的儿童科普绘本。这些书工人家庭的孩子买不起，苏萍萍也不会进。孩子们一看，都特别激动，争相传阅。

        潘美书笑道：“叔叔还有，过几天给你们带来。”

        在长辈眼里，潘美书这小伙子简直是理想的嫁闺女人选——大城市来的，家里有钱，自己也能干，开公司，对女士和小孩温柔，长得也不错，放眼整个发动机厂，没有哪个能比得上他。

        所以黄巧很高兴，小潘虽然没说追她家禾子，可那意思还不够明显吗？禾子现在什么都好，今后还会更好。但她是舅妈，到底还是希望禾子有个美满幸福的婚姻。能嫁给小潘就再好不过了。

        “小潘今天又来送花了，可惜你在五村，花一会儿就被学生们抢完了。”黄巧怂恿道：“我看小潘人不错，要不你明天请他吃碗刨冰？”

        对上舅妈兴奋的视线，凌采禾有些无奈。她不可能告诉舅妈，这个不错的小潘狼心狗肺，自私自利，上辈子把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推向万劫不复。自己请他吃刨冰是不可能了，她想请他吃的只有牢饭。

        “不了，舅妈您别操心我，我还不想嫁人呢。”凌采禾笑了笑，“对了，凌有这周又不回来？”

        一中不愧是北山城第一的高中，理科实验班的新生们进校必须选择主攻的竞赛方向，平时上高中课程，周末和晚自习之前上竞赛课，开学之后凌有只回来了一个周末。

        黄巧是既心痛儿子，又很自豪，“不回来啦，说有个什么竞赛小测试。”

        次日是礼拜天，苏萍萍一早就去进货，凌采禾带着流沙馒头和李大峰、许嬢去厂区外的集体餐馆推销。

        因为保质期长，携带方便，冷冻流沙馒头居然成了凌姑娘春卷品牌中第一个冲出厂区的。这阵子宣传顺利，已经有点供不应求的架势了。

        而在一中，竞赛分班测试从昨天就开始了，今天上午还要考一张卷子。这次考试虽然只是内部小考，但是综合成绩高的话能进竞赛a班，所以大家都铆足了劲头。

        十一点多，教室里绝大部分人还在为复杂的大题挣扎，凌有就听见一阵挪板凳的声响，抬眼一看，嚯，他的好兄弟叶忱秋交卷了！

        监考老师也有些惊讶，“确定现在交？”

        叶忱秋：“写完了。”

        老师看了眼卷子，确实每个问下面都有解答。

        叶忱秋收好书包，飞快离开教室。留下凌有茫然地转了下笔，这小子急着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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